文艺美学研究·形象大于思想
作家塑造形象,所依据的是客观实际材料的生活。他对自己所描绘的生活,是有思想认识的,但他所表现的正是他所感受的生活,而并不仅仅是他的思想认识,尤其不是他的赤裸裸的思想。形象的第一要义是再现生活的真实,而生活中包含的意义,人们对它的认识,恰恰又是一时不能透彻而穷尽的。这样,忠实于客观生活的形象表现,作家对生活意义的认识,可能是不完全的,程度是有限的,但它却又随同形象展现出来,有识的读者又可以发现它的存在,这正是形象大于思想的表现,
在作家的创作中,所以会出现题材有深远意义,而认识与思考又不合形象自身意蕴的情况,主要是因为作家面对生活看到了生活中的真实存在,看到了运动的某种的必然性,但他的理解和阐发还没有达到可以掌握本质规律的地步,也就是说在解释生活规律上,其思想是落后于形象描述的。在形象中留下许多剩余意义,这对作家的创作来说,是一个大缺欠,但是作家忠于生活真实的现实主义的客观态度,却可以使形象盛载这种剩余意义留给欣赏者去发掘,实现现实主义的胜利。
形象大于思想还表现在作家在形象创造过程中对于自己原始创作思想的突破。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作家找到了形象的性格基础之后,他让人物适应各种关系的制约,跟随人物的性格逻辑行动,所以人物形象不仅要突破作家的原始创作动机,有时还会做出与作家思想意图并不一致的行为,即作家所肯定描写的形象,它的意义实质与作家的思想倾向并不一致,有矛盾,而作家自己对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形象大于思想又表现在形象的直感和鲜明性上,它先于思想直接作用于欣赏者,以致使得审美者在接受作者提供的形象时,只取形象本身的意蕴,而并不关心作者在创作形象时到底寄寓了怎样的具体思想,形象的一般欣赏者基本都是如此。生动的形象,先于作者创作意图而发挥作用,而作者的创作意图,有时在形象中根本不起作用,这正是形象大于思想在欣赏过程中起的作用。
形象大于思想也表现在人们对于形象意蕴的认识与挖掘中。因为这种认识与挖掘,虽然并不是超形象的,但往往又不是作家创作形象时明确意识到了的东西,任何反映生活的艺术形象,其作者在创作形象时都不能不受到客观与主观条件的限制,这正如恩格斯所说:“事实上,世界体系的每一个映象,总是在客观上被历史状况所限制,在主观上被得出该思想映象的人的肉体状况和精神状况所限制”。这种限制体现在形象上,作家对其内在意义的挖掘,不能穷尽到终极地步,而只能按自己所可能达到的水平去认识和挖掘。这就出现了两种情形:一是同时代的其他人,如果他比之于作者有更少的限制,他便能对形象本身理解出比作者更高出得多的思想意义;二是形象随历史的发展,流传到后来的更高水平的时代,具有更高水平的后代人, 可能从历史遗留的形象体系中挖掘出更本质的意义,得出更新的认识。上述两点,不论是同时代的人更少限制的理解,还是后代人的更本质的认识与发现,都会造成对作品形象新挖掘的意义与原作者思想认识水平的矛盾差别,这都是形象大于思想这种规律的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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