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旧》李智纲散文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天津市河北区天纬路二号,是我终生不能忘怀的地方。我曾在这里度过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已是年逾古稀的老校友再次踏进这座古老而又散发着青春气息的的美丽校园——我的母校、天津美术学院,睹物思情,往事悠悠,好似走进没有尽头的大屏幕,读一篇没有句号的文章……

北大楼往事

北方,春日迟迟,五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春天。美院的小花园里,绿色已成为主色调,盛开的芍药露出粉红娇艳的笑脸,清晨的太阳早早地高挂在东方,院中那两棵毛白杨和杜梨树,如今已冲破三层楼房,枝繁叶茂,傲立在花园之中,呵护着园中众兄弟们;西北角那棵海棠如今已成长为一棵大树,早已认不出它本来面容。曾记得我第一次走进美院的小花园时,正是海棠花盛开时节,恩师李鹤筹教授教我画海棠花儿,后来又多次在海棠花前写生,时光翻过五十年,人老了,海棠依旧。

仰望北大楼(现在叫主楼),虽然由原来二层翻建成三层,基本格局未变,我们66届同学,曾经在这里上课六年的教室依稀可辨,那北大楼二楼西边两个教室,窗子外形还是老样子,亲切啊,再多看它两眼!那时北大楼没有暖气,夏天也没有电风扇,学生们自己动手抬煤生火炉子,自己打扫卫生,连玻璃都擦得透亮,冬天坐在教室里面都要穿上厚厚的棉衣、棉鞋,因为学生们都在学习自己真正喜欢的专业,生活上都很满足,心里觉得温暖。每當聆听老画家讲课、看老师现场作画时,那是最开心的时刻。课后业余自习时间,大家都在自己课桌上画画,相互观摩,画到得意时,不由得哼起小曲儿,或是名家唱段,相互唱和、各显其能,顿时,南腔北调、此起彼伏,欢声笑语一片,那才是我们的自由天地!

北大楼还是经常搞画展的场地。当时学校没有展示场所,北大楼前厅和楼道,不断有各种小型画展,一层进大门右边那间资料室,是展示院藏名人佳作的好地方,学生们在课下近距离欣赏名人佳作,那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当年版画名家王麦轩先生的水墨画展,书法篆刻名家李骆公先生的创新书法篆刻展等都是在北大楼,曾经引起轰动,令年轻的学生们大开眼界。1964年全校师生到河北省邢台地区参加“四清”工作,1965年初夏回校后不久,学校为师生在“四清”前线画的村史、家史连环画复制部分后,回校搞了一个大规模的展览就在北大楼里,时间是“1965年7月4日”。北大楼是我们老一代校友最怀念的地方,当时同学们若有拍个照片或是合影,大都是首选北大楼前,高高的台阶上,两根顶天明柱前留下过无数青年学子们的笑脸。当我漫步北大楼后面小院时,突然眼前一亮,啊,那不是北大楼那两个希腊柱头吗?它们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呢,那是欧式古典建筑北大楼正门两根门柱的遗物,是北大楼正门的象征,保留给后人做纪念,是最好的历史见证。

食堂、礼堂变迁

从北大楼往东走不远,就是当年的大饭厅,也是当年全院师生开大会,文艺演出的公共场所,应该叫大礼堂,可我们习惯叫大饭厅,因为我每天必到这里来三次。1962年我从南开大学转入美院学习,第一次进大饭厅吃饭时,这里同学们真是太享受了,相比那些名牌大学上千人排长队打饭要高级得多,他们若来亲眼目睹,真是羡慕死了。当时全校师生只有几百人,一个礼堂开会、演出都很宽松,每人都有座位。一个食堂里吃饭,一个班同学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何等惬意!更何况,当时的大师傅多是解放前留下来的老师傅,水平高、饭菜香,那时美院大饭厅是令人骄傲的地方。上世纪八十年代,大饭厅一度改成美术馆,1985年,我曾组织《五校友花鸟画展》,那时“文革”前老领导还健在,老一辈画家身体尚好,他们看到学生们毕业后的丰硕成果非常高兴,老党委书记高镜明、教务长闫丽川先生,都亲自挥毫留作纪念,师生们欢聚一堂,其乐融融。1991年10月,我在院美术馆举办花鸟画展,杨德树老师亲自策划并主持展览开幕,时任中国美协党组书记,天津市美协主席秦征书先生出席开幕式,恩师孙其峰先生亲临现场指导,中央电视台当晚发《晚间新闻》,展览规模不大,水平也有限,场地也有些简陋,可这个展览的规格已经不可能再现,在那个时候的展览中,也是颇有影响的。

当年的大饭厅、礼堂已经被一座现代化的美术馆、图书馆所替代。美术馆是天美几代人的梦想,老校友当然为之高兴,为之祝贺。可是,铭刻在记忆中的礼堂的往事依旧挥之不去,时常浮现在脑海之中。1962年,原河北艺术师范学院,音乐系回归,校内的艺术生活开始更加丰富多彩,学校的晚会,外出演出,自然落到音乐系头上,作为美术系的学生,多听了悦耳的歌声,多知道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中西乐器,丰富了我们的音乐知识,提高音乐欣赏水平,还交了不少搞音乐的朋友,实在是一段不可忘怀的往事。记得1962年12月31日晚,在礼堂举办迎新年联欢晚会,师生们跳起交谊舞,由音乐系乐队现场伴奏,“圣诞老人”在向大家祝福问好,当1963年的钟声响起,即刻鼓乐齐鸣,师生们翩翩起舞,相互道贺新年,展现一派盛世祥和的气氛,没想到,那竟是学校最后一次的新年联欢晚会,交谊舞更是没人再跳过。1963年国家开始大讲阶级斗争,交谊舞成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而被禁止。同学、老师之间更是端端正正,谈恋爱、搞对象全面禁止,个别同学还因搞对象受到处分。大礼堂里的那种欢快的氛围再也没有过。到“文革”开始,礼堂里舞台变成为批斗会,当权派、学术权威顿时威风扫地,批斗声、呼喊口号的嘈杂声充满着那曾经欢快的礼堂……

西大楼感怀

从北大楼前西行,穿过小夹道,豁然开朗,当时我们上素描课的工字楼、一字楼早已为一片空旷的大操场所代替。那是百年老校最早的传统式木结构建筑,两层大屋顶式,楼上有带天窗的素描写生课专用教室,楼梯、地板是木材构成,到我们上课时已感到成就老态,青年学子的欢声笑语伴着楼板的晃动声,形成了不协调的节奏,听说老一辈革命前辈邓颖超同志曾在这里求学,那木地板上已经留下她年轻时的脚步声。

美院西半部还留着两座老建筑,北面是二层小楼的两个小院,南边是三层老楼,我们叫西大楼,北面两个小院“文革”前曾经是《河北美术》编辑部所在地,那时天津市还是河北省会,美院属河北省管,省机关多在天津办公。“文革”中曾是一派红卫兵总部,当年的轰轰烈烈呐喊声早已远去,改造之后不知所云了。西大楼是美院唯一完整保留下来的老建筑,外貌基本没变,我们老一代校友到西大楼前感慨颇多。

西大楼不大,是设施简单的筒子楼,公用水管卫生间,可在那时候却是最好的居住地,不少领导和新老画家都住在这里,副院长张泊生,教务长闫丽川还有住单身的老画家李智超、刘君礼、穆家麒等,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谁想到“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同样烧到西大楼,首先是领导和老师被批斗,赶进“牛棚”,接下来学校打派仗,西大楼成为一派的聚集地,后来发展到两派学生不能在同一食堂吃饭,一派就西大楼后面小空地上支锅安灶,吃住在这里,最后发展到把西大楼正门口和窗户都用铁皮钉上,楼上备些砖头,形成开战的堡垒,备战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经不住人多一派的强势,西大楼被攻破,无奈之下,被赶往南开大学暂避一时。谈起这些往事似乎天方夜谭,现在年轻人实在不可理喻,以为是不可能的事。一个班里的同学几年,因为运动中观点不同,不能坐下来叙谈,互不相让,辩论起来脸红脖子粗,激动时互相指责,甚至对骂,失控时拳脚相加。那是一群热血青年,都很单纯、都很认真,都是听党的话积极参加运动的,谁想到,两年没上课,牺牲了情感付出了青春,大好时光付东流,最后是没有毕业创作,没有毕业证,更没有合影留念,两手空空地离开了母校。

时光如流水,半个世纪是眨眼一瞬,新一代人在不知往事的居住在那里,只能偶尔耳闻一些那些好玩儿的故事。作为那时当事人再次站在西大楼前,仿佛又听到楼顶上传出的高音喇叭刺耳的呐喊声,那声音,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的无声无息。真庆幸我们这一代人还是赶上了时代发展的脚步,百年母校旧貌换新颜,衷心为母校发展繁荣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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