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悟佛性,流水识禅心。
——题记
北望荆州城,南临洞庭湖,在一马平川的江汉平原和烟波浩渺的云梦古泽间,突兀腾起一座秀峰,逶迤绵延,名曰黄山。
黄山林场内多楠竹,转过浩荡的竹林便遇上浴凤池、翠竹湖、仙人湖、月亮湖这些翡翠碧玉。黄山主峰上分布有云麓宫、忠济寺、南禅寺、谢公墓等诸多名胜,大大小小的湖泊、鱼塘遍布其中。果园、苗圃更是绿盈盈的,欣然捧出花香。鸢尾花、绣球花、玫瑰花、月季花嫣然含笑,葳蕤生姿。
各种颜色的绿恣意泼洒,湖是想象中的瓦尔登湖,不着一字的绿碧,竹林奔泻如江河……踏着满地的竹叶黄,攀着青青的竹竿,指尖浸着一种毛茸茸、湿润润的感觉。新发的竹笋正亮剑出鞘,挣脱头上棕色的绒皮,下部露出翠生生的绿,宛若少女水嫩嫩的皮肤,不时还听到“噼噼啪啪”的坠落声,那是刺向苍穹的翠竹在甩去厚重的苞叶向人们坦露肌肤的健美。而壮年的竹子则相触在云霄里,一阵风吹来,发出耳鬓厮磨的“吱吱”声。竹根从厚厚的枯叶里拱出来,弯曲如环,常常绊到人们的脚。有前行的人在叮嘱后面的人要小心。有时还会有惊叫声传来,是蛇出没在林间,刹那间又消遁了影踪。小溪流跟着我们的脚步一路潺潺低唱。
走着走着,仿佛有千竿翠竹倏忽扑到了湖里,将一池水迤逦出无边的绿意,柔曼的绿无可救药地染绿了我们的眼睛。这里出没的小蛇一定也可爱得像小翠竹吧,碧莹莹地在林间自由游弋。从竹林到湖泊,似乎都能看到蛇行的身影。你看,那山峰委蛇,舒缓穿行于碧空;你看,那湖水微澜,波纹如蛇鳞闪烁。靠近蓝天的峰峦、树林着一件绿衣黄里的绸衣,接近地面的草木一呼一吸都是绿雾氤氲,轻呵口气,感染得每个词都绿茸茸的了,鲜明活脱得像青蛙在跳跃。被绿意滋养得宛若仙人,或行或卧或入云端,不忍离去。那绿啊,仿似千年的古镜照出了我们每个人前世今生追求快乐的童心。
在这绿中间夹杂着失势的黄,它们气息微弱,悄悄向沟渠里隐退,预备着向逼近的春夏偃旗息鼓。绿色汹汹喧嚣,用出鞘的竹笋开辟新路,笋叶慢慢褪去泥土的黑,将投射过来的斑斑阳光抹在身上,拭于眉间,路过的风都是细碎的茸毛。万千绿林军附身竹篁,在温煦的阳光中一天天壮大,大成连绵的山脉,奔腾起伏。
我凝望着一泓碧池,恍惚间,宛若与它似曾相识,仿佛这苍绿已然在我的眼里缥缈跌宕了千百年一般。像稠密而通透的瓦尔登湖那样,一片水域便是一只眼睛,森林的浓郁、苍翠以及季节的影响使它呈现出丰富多变的色彩。湖水纯净而清澈,“是天上露珠的蒸馏盘,是灵感的圣泉、神的水珠,是康科德头冠上的一颗头等宝石”。梭罗仿佛是站在云端的一位神人,目光辽阔,满含悲悯,审视着他的瓦尔登恋人。“它是大地的眼睛,觀看着它的人也可衡量自身天性的深度。湖边的树是眼睛边上细长的睫毛,而四周郁郁葱葱的群山和悬崖,则是眼睛上浓密的眉毛。”此时,不知名的野花斜插发眉,晕抹双颊,风情万种了一座江山。
俯首秀水,仰首青山,茂林修竹于其中弹拨着悠悠古曲。试问亭亭翠竹,它可是黛玉潇湘馆的竹子?伴着命运里的寒塘,“不识香痕渍也无”。它可是娥皇女英的竹子?千里寻夫,泣望九嶷山,“斑竹一枝千滴泪”。而今,当我轻抚绿竹,竹上留下纤纤手印,亦如轻雾拂过绿纱橱,拂过一个云霓明灭的乡梦。“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也想植竹于窗前,听它明月夜、清风冈,铺诗笺,浅吟低诵……
转过竹林是片水杉林,浓郁的绿聚在树端如一团饱噙着汁液的云朵,一团团禁不住春风的鼓荡,在月光四溅的晚上跌落进池中,染绿了云水襟怀。它的绿在晨曦中悠悠散开,衬着日光的朗照,变成了三色堇,一方草木倒映绿,一方天空湛蓝绿,一方波光粼粼绿,像折叠的绿丝巾飘逸在丛林的酥肩软颈上。
这时,停歇于湖畔竹椅,看对岸满幅满幅的绿被阳光清风轻抖着,漫过一山又一坡,一岗又一峰,心中起伏着绿仙子,眼前舞动着竹枝曲,我心怡然,我情陶陶!这天地酿造的玉液琼浆往唇舌里灌,连呵出的气息都无限芬馥了……
青郊绿野无穷意。这是世间的绿意大集会,其他颜色在此时都尽失了花容。
有些树木干脆就停留于绿水里不再远足,你侬我侬,卿卿相依,分不清水是树的绿,还是树是水的绿,绿都融为一体了。水因了树展开了油彩布,树因了水挥起了画笔,潇潇诗情,描绘着自然神奇与巧夺天工的魅力。
如果铺竹筏小路,搭绿竹小屋,沿着绿水漫洇的曲径,向前是否可抵达一个仙境呢?聆听仙人湖奏响一支笛曲,骋怀怡情,心中将会生出几多爱恋呢?
借着绿意的引渡我们攀越到了湖南境,一脚鄂绿,一脚湘碧,逐渐于绿境中过渡却又不知不觉,整个人变成了自由的、坚韧的、行走的黄山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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