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烟雨霏霏的日子实在太过漫长。日子已过到正月十二,这淅淅沥沥的寒雨还这般的殷勤和缠绵。我仰望夜空,霓虹灯下,一朵朵雨点剔透得像珍珠,从空中缓缓飘摇,墜地,连空气都弥漫了阴冷的味道。
早定好了的,明天一早妻子又将远行。这些年,妻就像一只候鸟,频繁在老家和深圳往来迁徙。临老了,我们夫妻却总是聚少离多。少年夫妻老来伴,妻心有所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而我却无法伴她一路同行。
晚饭后,妻要去给同城的老父道别,回到家已是很晚,侍弄好孙子孙女睡后,这才开始“细碎行囊隔夜装”来。习惯了出行前的收收捡捡,妻不用我插手,就把生活日用的点滴、孙子的课本作业一一装进行囊,把背的拎的推拉的包包裹裹,一个个塞得满满当当。
“明早就走了。”妻浅浅一笑,故意给人一种平静和轻松的感觉。
我心里却冰雪般透彻:这已是第N次开启牛郎织女的“沧桑岁月”了。个中滋味,不是亲历谁人能识呢?
还真不是献殷勤。我打来一盆热水,叫妻洗了抓紧睡。妻却撒娇地把脚一伸,我弯下腰身,褪下妻子鞋袜,捧起被寒夜拂得冰凉冰凉的双脚放进热水盆里轻轻地搓揉。
我们相依,相亲,三十多年的相守。我感念妻子的善良和温柔!她勤劳,实诚,知冷知热。茫茫人海中,从有幸相遇、相知到相恋,无论是花前月下的浪漫、结婚生子的喜悦、哺育子女的艰辛,还是子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的幸福,岁月中每一段蹉跎过往,尽管平凡得没有半点涟漪,但妻和我总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一直如影随形。
在迷迷糊糊中,妻子还在辗转反侧。“我睡不着。”妻说。妻总是这样,无论是和老家作别还是要回老家,总要提前“亢奋”起来,以致吃饭不香,彻夜难眠。
“老公,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注意身体,少喝点酒。”
“年纪大了,诸事顺其自然,不要逞强!”
“有空,多陪老爸。”
……
我的睡意烟消云散。脑海里全是妻的过往。我们家兄弟姊妹较多,而我是兄长。和妻成家之后,“小家”其实仍是“大家”。接双亲同住,娶弟媳进门,嫁小妹出阁,妻俨然一家之主,当此大任。为了全家生计,妻开店经商,单打独斗。卖粮油,做建材,购货、送货、收账,繁重琐细,没日没夜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一路担当一路艰辛。正因如此,每当我经受不住外面精彩世界的诱惑,意欲放弃不咸不淡的体制内工作,妻总以各种原因劝诫我坚守岗位。
然而,自从孙子呱呱坠地,妻子就变了。龙应台说:一有儿女,家,就是儿女在的地方。而我们是:一有孙子,家,就是孙子在的地方。正如一首歌谣:
“放下自己的爱好,背起自己的行囊,
……
肩负起特殊的使命,投身到新的战场。”
从此,妻决然离我而去——为儿孙站最后一班岗。
妻说:“我们的选择是对的,隔代教育的弊端显而易见,孩子能呆在亲生父母身边,比我们给予再多的爱都强百倍。”
妻是明智的,儿孙绕膝是她最大的心愿,而她更多关注的是孙辈的茁壮成长。令妻欣慰的是,孙子懂事孝顺了,学习变得认真了,作业能够按时完成了,初步养成了良好的学习生活习惯。
“苦了你了,一个人在家。”妻有些动情,对我说,“为了儿孙不输在起跑线上,总得有人付出。”
其实,我明白,付出最多的还是妻。在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看家、带孩、买菜、做饭、擦地、洗衣。最最难熬的,是与我别离的孤寂、单调和悠远绵长的牵挂。
今夜,斯时,街道没有了灯影,没有了喧闹。雨也不知何时停了,寒风中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吠。我渐渐进入了梦乡:我和妻,手牵着手,迈着蹒跚的步履,迎着晨光,行走在门前河边的栈道上。笑靥如花,足起足落,在鸟儿啁啾声中格外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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