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第伯《封禅仪记(节选)》原文,注释,译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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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第伯:封禅仪记(节选)

马第伯

建武三十二年,车驾东巡狩。正月二十八日发洛阳宫,二月九日到鲁,遣守谒者郭坚伯将徒五百人治泰山道……

是朝上山,骑行。往往道峻峭,下骑,步牵马。乍步乍骑,且相半。至中观,留马。去平地二十里,南向极望无不睹。仰望天关,如从谷底仰观抗峰。其为高也,如视浮云;其峻也,石壁窅,如无道径。遥望其人,端端如杆升,或以为白石,或以为冰雪。久之,白者移过树,乃知是人也。殊不可上,四布僵卧石上,有顷复苏,亦赖赍酒脯,处处有泉水,目辄为之明。

复勉强相将行,到天关,自以已至也,问道中人,言尚十余里。其道旁山胁,大者广八九尺,狭者五六尺。仰视岩石松树,郁郁苍苍,若在云中。俯视溪谷,碌碌不可见丈尺。遂至天门之下,仰视天门,辽如从穴中视天窗矣。直上七里,赖其羊肠逶迤,名曰环道,往往有絙索,可得而登也。两从者扶掖,前人相牵,后人见前人履底,前人见后人顶,如画重累人矣,所谓磨胸石,扪天之难也。初上此道,行十余步一休,稍疲,咽唇焦,五六步一休。牒牒据顿地,不避湿暗,前有燥地,目视而两脚不随。

早食上,晡后到天门。郭使者得铜物。铜物形状如钟,又方柄有孔,莫能识也,疑封禅具也。得之者,汝南召陵人,姓杨名通。东上一里余,得木甲。木甲者,武帝时神也。东北百余步,得封所。始皇立石及阙在南方,汉武在其北。二十余步得北垂圆台,高九尺,方圆三丈所,有两阶。人不得从,上从东阶上。台上有坛,方一丈二尺所,上有方石,四维有距石,四面有阙。乡坛再拜谒,人多置钱物坛上,亦不扫除。

泰山东上七十里,至天门东南山顶,名曰日观。 日观者,鸡一鸣时,见日始欲出,长三丈所。秦观者望见长安,吴观者望见会稽,周观者望见齐。黄河去泰山二百余里,于祠所瞻黄河如带,若在山址。山南有庙,悉种柏千株,大者十五六围,相传云汉武所种。小天门有秦时五大夫松。始皇封泰山,逢疾风暴雨,赖得松树,因复其下,封为五大夫。西北有石室,坛以南有玉盘,中有玉龟。山南胁神泉,饮之极清美利人。

日人下,去行数环,日暮时颇雨,不见其道。一人居其前,先知蹈有人,乃举足随之。比至天门下,夜人定矣。

建武三十二年(56)正月二十八日至二月二十五日,作者随从光武帝刘秀登泰山,举行封禅大典,祭祀天地,并先遣登山,探察道路,以亲身的经历和感受,真实而具体地描写了沿途所见的泰山景色,写下了这篇游记,成为中国山水旅游文学史上单篇登山游记的开山之作。从传说中“常游”泰山的黄帝,到“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孔子,乃至秦皇汉武,都没有留下游览泰山的作品,因此它弥足珍贵。同时,它又是首创日记体游记的长篇作品,逐日记叙了光武帝刘秀率领群臣登泰山封禅的情形。可惜已大部散佚,经后人辑集,才得略见其大概。

开篇伊始,简笔略写登泰山的时间、人物和目的,接着泼墨详述攀登的经过。登泰山沿途经过的地方很多,作者并非逐一罗列,只重点选择了最能表现泰山奇险高峻的“中观”、“天关”、“天门”、“日观峰”四个风景点,由下而上,从近到远,依次写来,真切自然;同时又巧于变换视角,以“仰视”写中观、天关的险要峻峭,以近观写天门所见古迹遗物,从远眺写临绝顶的开阔无垠。俯仰所见,历历在目,令人读之如游其境。

第一步登上中观,作者用“南向极望无不睹”略写中观高峻之后,转而从仰观到足登,描写上天关的艰难。“仰望”天关,高耸入云,直上九霄,好象是天上的“浮云”;那陡峭的石壁深远莫测,简直没有“途径”可走;遥望攀登的人,犹如爬杆而上,隐隐约约,好象是悬挂着的白石、冰雪,只有看到“白者移过树”,才知道那是攀登的人。这是记实也是衬托。这里连用比喻、夸张、衬托三层描写,极显天关的无可攀登之势,具象的立体感鲜明强烈。接着由人而己,由望而登。写自己的攀登,只寥寥五句,省去了攀登的过程,既避免了重复,又突出自身的心理感受:一旦登上天关,气竭力尽,“僵卧石上”,过了好久才苏醒过来,借助酒肉逐渐恢复疲劳,又干渴得头昏眼花,饮了泉水方始心静神定。这里又从切身的感受进一步描写出登天关的艰难。

登上天关,到天门脚下还有十余里,俯仰所见,美而奇险。上有岩石青松,郁郁苍苍;下有溪谷,深不可测。这上下对举的描写,有力地突现了天门脚下的险峻,为写登天门之难作了有力的铺垫。登天门与登天关的写法又有变化,不是着墨于他人,而是详写自己的攀登经过,由仰视、登见到感受,写来极有层次,更为真切。“仰视天门”,高远犹如天窗,笔直而上的七里羊肠小道,只有攀援绳索才能登临,这是远望天门道路的陡峭;“后人见前人履底,前人见后人顶”,胸口贴山石,如同登天一样艰险,这是登临时亲眼所见;攀登这样的险道,步步艰辛,由“十余步一休”到“五六步一休”,以至小步移动,最后疲惫不堪,站着趴着,无法移步,就地而卧也不顾地湿了,即使眼前有干地想去也抬不起脚来,这是登天门的亲身感受。作者从自身的望而生畏、登而心惊、感而落魄的三层描写,真实而强烈地突现了登天门可谓“扪天之难也”。

登上天门便是泰山之颠了,这里没有登临之险却有古迹之美,作者详细地描写了在天门所见的封禅遗物。有汉武帝当年封禅时所遗存的“形状如钟”的铜物和神像木甲、高九丈的圆台、祭天的东坛、散乱的钱物,又有更早的泰始皇帝东巡泰山时所立的石碑石台。如此尽列遗物,正说明了登泰山封禅的悠久历史和重大意义,故而汉光武帝见而感慨地说:“封禅大礼,千载一会。”这些人文景观的记载,不仅给泰山增添光彩,更写出了当时刘秀君臣的浓厚游兴,实为难得而宝贵的一笔。

最后写登上“天门东南山顶”。先写连登四峰,以眺远景:登日观峰看日出,登秦观峰望长安,登吴观峰望吴越,登周观峰看齐域,又眺黄河虽远距二百里却近如环绕山下的一条长带。极目四方,广阔无垠,极显泰山的峻拔雄浑之势。接下去,写由远而近,环视四周的景物。只见南庙有汉武帝所种的高大古老的柏树,小天门有秦始皇所封的五大夫松树,西北又有石室、玉盘、玉龟,山南更有“极清美利人”的神泉,苍郁秀美,观览不及,令人留恋忘归。这里远近交错,凌顶所见,美不胜收。

本文是日记体散文,既有时间的连续性,又有记事的完整性,从上山写到下山。上山不易下山难,又在日暮雨天,则更增加了行路的艰难。那一个挨着一个摸索前进,直到半夜才至天门山下的情形,实是古代君臣游泰山而千古难得一见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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