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公路是大地的纵横坐标,村庄是坐标点,田野是生命的图腾和肤色。人类繁衍,万物生息,既记录了盘古开天劈地的历史,也预示着神秘莫测的未来世界。
沛县是古城,千年古城。张柳庄是村庄,千年穿越。村庄和古城唇齿相依,相得益彰。村庄位于古城西北10公里,沛鸳公路、龙口河穿境而过。这里古称千秋乡,今属朱寨镇。
过去,这里是著名的黄泛区。住在这一带的村民,从宋元时期,就开始频频遭遇黄河水患侵袭。当时,黄河决溢入泗水入淮河渐趋频繁,北宋一百六十多年间,决溢入泗水入淮达10次。仅元朝末年,水、旱灾八次,造成“湮没田庐无算,死亡百姓无数,村庄城邑多成荒墟……”这里的村民历经磨难,多灾多难。
张柳庄庄名的由来很是奇怪。如今这个村庄有着2000多人口,张姓很少,只有三家,却没有一家姓柳的。据老人们说,张柳庄村名还确实有一段緣于张姓人家的传说。
元朝末年,有一次黄水退后,家园早已又黄沙遍野,寸草不生。一张姓老人携妻带子居无定所,四处流浪。后来选择在地势较高的一棵大柳树旁搭建了一所临时草庵栖身。再后来柳树周围居住的人渐渐多了,便形成了村落,后人习惯称张柳庄。虽然村庄陆续来了郭姓、赵姓、燕姓等其他族姓,且他们族姓人口繁衍较快,但村庄的名字却世代流传了下来。不过不熟悉这段经历的外乡人仍有时会把张柳庄说(写)成张刘庄(其实村里没有一家姓刘的。现在鹿楼镇还倒有一个叫“张刘庄”的村子)。
老人们说,村庄西头有一条纵贯南北的龙口河,洪水泛滥冲击而成。就是这条连接着大沙河向北注入微山湖的河流养育了这里的一代又一代村民。即使天气酷热,干旱少雨,这条河也很少干涸过。勤劳的村民在河流的两岸种上了树木,耕种了庄稼。村民们用这条河里的水灌溉了庄稼,收获了希冀,养活了子孙后代。当然,这里也曾是我们孩提时代的乐园。河宽大约三十米,河深处两三米不等。河水清澈透明,鱼虾可见,阳光下,波光粼粼、流光溢彩。夏日洗澡,冬季滑冰;芦苇荡捡拾鸟蛋,水草丛逮鱼摸虾;捉迷藏,打水仗,其乐融融;柳树跳水,河里冲浪,其乐无穷。在这里,度过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快乐时光。
村西曾经有一片张家的沙果树(花红树)园。春天时节,一望无际的沙果树,竞相开放,吐蕊斗艳,远观如银似雪,近看洁白如玉,素淡怡人,香气袭人,给人以圣洁之美。沙果树虬枝盘旋,低矮触底,利于攀爬。秋冬季节,这里一度成了我们逃学玩耍、树上捉迷藏的好去处。直到被张家女主人追赶了几次后我们再不敢前往了。只是这片曾留有我美好童年记忆的沙果树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排排居民住房了。
村中间的郭家杏林从南到北,连成一片。杏花含苞时纯红色,绽放时粉红色,花落时纯白色,如纱,似梦,变幻迷离,如在仙境。杏花馥郁馨香,沁人心脾。杏花凋谢,点点青杏高挂枝头。微风轻拂,杏叶下颗颗青杏忽隐忽现,荡秋千似的,煞是惹人。杏子成熟季节,远远望去,满树鹅黄色的,金黄色的,令人垂涎欲滴。当然,总有几个调皮的顽童会冒着被杏树主人的驱赶、捉到的危险偷偷爬上树,或骑着树杈,或攀着高枝,饱享一顿美餐。
村庄的中间有一口老井。八十多岁的父亲也记不清井是什么时候挖的。井口青石围绕,高出地面20公分,从井口望下去,井深七、八米。白天能清晰地看到水面上的天空、人、树的倒影和坑坑洼洼的井壁上斑驳的绿苔,晚上还能看到闪烁的星星和皎洁的月亮。井沿边的青石被提水的麻绳勒出了一道道槽痕,也磨出了一段段尘封的岁月故事。经历近百年风霜雪雨洗礼的老井,如同家乡的老屋、老人一样,永远不会在我心里消失。
过去,农村娱乐方式很少,每年农闲时,总会有一连几天的扬琴戏在老井北边空旷处开演。这几天是村里最热闹最奢侈最幸福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小孩子们早早就来到老井旁抢占好的地盘。长条凳或者小板凳放好了,就在老井旁边玩游戏,或焦急地等着父母和说书人的到来。孩子听书不像大人们那么入迷,总是图个热闹。开戏不久,孩子们上下眼皮打架是常有的事。每到散场,孩子们总会被父亲背着或闭着眼睛牵着母亲的手踉踉跄跄地跟着走回家。但记忆中的《岳飞传》《杨家将》《薛仁贵征东》等历史故事,都是我们在那个时候听到的。
听戏是大人们的享受,看电影却是我们孩子们的最爱了。还记得小时候,也就是七十年代末,到大队部放映的露天电影伴随着我们快乐成长了好多年。只要一听大队喇叭筒说“今晚有电影”,我们小伙伴们就欢呼雀跃,或呼朋唤友,或扛着长板凳争先恐后奔向大队部抢占“有利地形”。战斗片是我们最喜爱的,后来《少林寺》播出后,我们还一度爱上了武打片。当时,纪录片、科教片在我们孩子眼里都是广告片、加映片,很少能安静地看或看完,当放映加映片时,我们要么在放映场打闹追逐一番,要么安静地躺在父母的怀抱里等着看正片电影。有时听说几里外的村庄有电影放映,即使月高夜黑,也全然不顾,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必定会约上几个小伙伴一块儿去看。如果信息不准确,那里没有放映电影,我们也不会垂头丧气,也会开心地说着“我们看了一场小英雄白跑路”。四十多年过去了,但那些耳熟能详的《地道战》《地雷战》《铁道游击队》《喜盈门》《少林寺》等经典影片,记忆犹新,恍若昨日,像母亲的爱抚,氤氲在我的记忆里,又像一坛尘封的老酒,醇香绵长,挥之不去。
八十年代初期,电视机是个稀罕物件,黑白电视机几个庄能有一台就不错了。年轻人的嫁妆主要是“三转一响”,即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收音机,没有电视机。寻常百姓人家根本没有购买电视机的奢望和资本。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我们村才有几户生活比较富裕的人家陆陆续续买上了黑白电视机。父母为了培养我和弟弟上大学,家里一直没能买得起电视机,直到九二年,我结婚时,家里才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还是作为妻子的嫁妆从娘家带来的。八十年代末,尽管黑白电视机普及较快,但一个村能有一两台彩色电视机也简直是天方夜谭。经济条件稍好一点的陈绍华家、郭永军家八十年代末最先买了彩色电视机。去他们两家看彩色电视一度成了全村老少不少人每晚必不可少的节目。《霍元甲》《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西游记》《红楼梦》《渴望》等电视剧,是那时陪伴我们成长的精神食粮和文化大餐。
记忆中的张柳庄村,民风淳朴厚道,热情好客。村子里,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对人都非常热情。如果有异乡人进村,不管走到哪户村民的家门口,他们都非常主动地和异乡人打招呼。经常会问你从哪里来,到谁家里去,吃饭了没有之类的客气话,并且还会把你送到想去的人家……这里的人们经常满脸挂着笑容,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是最真诚、最纯洁、最朴实的。
村子西北角有一所远近闻名的小学——千秋乡小学。千秋乡小学建于1920年,她的前身是由乡贤燕振声1910年创建的新式教育教学方法、传播新思想的怀远初等小学。怀远初等小学1949年改称张柳庄小学。2008年学校异地重建新校区,改名为朱寨中心小学至今。时千秋乡小学顺应时代发展,重教国文,强调“立品”,设有修身、国文、算术等后逐渐增设体育、卫生、劳动、历史、地理等课目,将传统国学教育和现代新式教育相结合,把新的教学内容、新的教育思想、新的教育教学方法引进学校。先进的教育理念和严格的教育管理,吸引了千秋乡方圆几十里的农家子弟前来就读。时千秋乡小学是沛西地区第一个党的支部诞生地,与素有“江南燕子矶,江北青墩寺”之称的城南青墩寺小学齐名,声名远播大江南北。李公俭等共产党员相继在千秋乡小学任教,从事党的地下工作,传播革命火种,培养了郝中士、张世珠、葛步海等一大批革命人才,千秋乡小学成为当时沛西革命活動中心和学校教育高地。
张柳庄的村民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着丰富的物质文化财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彩电手机互联网自不必说,今天的张柳庄,更是人才济济,名人辈出,发展变化,日新月异。
郭姓、赵姓、燕姓、陈家等人家人丁兴旺,人口占全村的四分之三有余。各行各业,各姓氏都是人才辈出,有的人做了燕局长,有的人做了赵校长,有的人做了李行长,有的人做了卞矿长……闫姓年轻人受父辈影响,技工型人才较多,建筑、装潢多有绝技。总之,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状元,村里各姓氏都有人成为家族的骄傲。值得一提的是郭氏家族,自元末迁入以来,人丁兴旺,人口繁衍较快,目前郭氏人口占村庄人口的四分之一多。郭氏家族比较重视教育,现在平均每户就出过一名以上大学生。这些大学生们大学毕业后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大都做出了突出的成绩。
日月轮回,四季交替,变化的是四季景色,不变的是我们的乡音乡情和乡愁。随着时代发展,社会变迁,乡村的城镇化,进城定居或外出读书打工的人越来越多,记忆中的家乡模样也逐渐远离了我们的生活,消逝在我们的视线里,温馨柔美的家乡记忆也越来越模糊起来了。
但我会告诉孩子们,根在张柳庄,那里有生养我们的土地和亲人,还有我们一代人挥之不去的记忆和刻骨铭心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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