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得伶《永恒的规律》东方文学名著鉴赏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作者: 谭得伶

【作家简介】诺达尔·弗拉基米罗维奇·顿巴泽(1928—1984)是当代格鲁吉亚最著名的作家。生前曾任苏联作家协会理事会书记、格鲁吉亚加盟共和国作协主席。他的作品曾获列宁文学奖金、格鲁吉亚共和国鲁斯塔维里奖金和列宁共青团奖金。

出身第比利斯的知识分子家庭,早年生活道路坎坷。9岁时父母被捕入狱(父亲一去不返,母亲在他成年后才获释)。11岁时爆发了卫国战争。顿巴泽被迫流落他乡。童年少年时代,他饱尝人生艰辛,也感受到劳动人民的善良、正直、勤劳、勇敢。这对他后来的文学创作有着深远影响。他的作品多半带自传性质,作者自身的影子在许多作品中若隐若现。1948年开始发表作品。1950年毕业于第比利斯大学经济系。1958年出版第一个短篇小说集《村童》。1960年发表长篇小说《我·奶奶·伊里科和伊拉里昂》(中译本易名《故土亲情》)。小说用活泼、清新、明亮的抒情喜剧风格描写了卫国战争时期格鲁吉亚西部农村的生活,表现了村民之间那种纯朴真挚的感情。它是作家的成名作,奠定了顿巴泽在格鲁吉亚文学和苏联文学中的地位,获1960年列宁共青团奖。1960年发表相同题材的长篇小说《我看见了太阳》。小说记述了格鲁吉亚人民在卫国战争中的种种苦难,表现了他们对和平生活的向往,对友谊和爱情的忠贞及美好心灵。同上一部作品比较,喜剧色彩有些淡化,写法上更接近传统的现实主义写实手法。1967年发表长篇小说《明朗的夜晚》。主人公大学生铁木拉兹幼年丧父,母亲被肃反扩大化所牵连。他8岁时被流放,12年后才同从流放地归来的母亲重逢。小说通过母子二人的遭遇对十多年前的苏联社会生活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表现了要相信人、尊重人、爱惜人的严肃主题。艺术上在保持喜剧风格的基础上增加了悲剧的色彩。1971年发表反映边防军人生活的长篇小说《放心吧,妈妈》。1974年发表具有革新意义的哲理中篇《白旗》。青年主人公扎扎和中学好友相遇,去餐厅叙旧。邻桌的酒鬼寻衅闹事,发生了一场斗殴。扎扎和好友无辜被关押候审达数月之久,后因无罪被释放。小说的重心是写扎扎候审期间在监狱的见闻。这是一个小偷统治的王国,集中了各种罪犯,但在这些罪犯身上,良知并未泯灭。扎扎虽蒙不白之冤,仍满怀信心。他体现了作家本人的道德观念。《白旗》的艺术成就也很高。它风格简洁凝练,深沉含蓄。作者将现实与幻想、梦境、寓言、神话熔为一炉。小说获1975年格鲁吉亚共和国鲁斯塔维里奖。1978年发表《永恒的规律》,这是作家的代表作,获1980年列宁文艺奖金。1980年发表中篇《库卡拉恰》。在格鲁吉亚,几乎人人都爱读他的书,家家藏有他的著作。

《永恒的规律》,程文、梁再宏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84年出版。

【内容提要】某报社主编、作家巴恰纳·拉米什维里患了严重的心肌梗塞,被送进医院抢救。他一连几天昏迷不醒,做着各种恶梦。梦把他带回苦难的童年时代。他的父母在肃反运动中被无辜镇压。母亲被捕时他才9岁。心灵上的创伤使他从小得了心脏病和神经官能症。住在乡下的祖父把他抚养成人。卫国战争中,巴恰纳患了肺病。他家境贫寒,无力医治,生命垂危。幸而好心的畜牧场主任格拉胡纳大叔收留了他,牧场有充足的羊奶、奶酪和清新的空气,大叔救了他一命。但不久一个作恶多端的逃兵杀害了大叔。巴恰纳悲愤交加,拿起武器去报仇,果然机智、勇敢地打死了杀人凶手,然后跑回爷爷家里。爷爷了解了详情后鼓励他说:“孩子!你做得对!”后来,巴恰纳上了中学、大学,成了有名的作家,当了报社主编、苏维埃代表和中央委员。

巴恰纳经过治疗,神志恢复过来。他的病房有三个病人。除他以外,还有鞋匠布利卡和约拉姆神父。三人的病情都逐渐缓解。一天,一个自称是巴恰纳的近亲的男子来拜访他。该人在烟草采购部门工作,因在烟草里掺了干草而被控告,现在求巴恰纳给他们的区委书记写信说情。巴恰纳气愤已极,拿起便壶朝那人头上砸去

巴恰纳做了个古怪的梦。醒来后,布利卡告诉他,当他把尿壶砸到那位不速之客头上后,医士热尼娅闻声跑来。她给那人打了樟脑针,头上抹了碘酒。那人跳起来破口大骂,说巴恰纳嫌钱少,否则不会马上拒绝。他又说,巴恰纳接受了150万卢布的贿赂,让一个人当上餐馆经理。巴恰纳听后大笑,说他真的帮助一个同事的亲戚安排过工作。布利卡也讲了他自己亲身经历的受骗的故事。三个病友正在谈论,一窝吃了砒霜的老鼠从洞里跑出来。三人看到老鼠临死之前拼命挣扎的惨状,个个心情激动,心脏病发作起来。医生赶快给他们注射鸦片全碱。

巴恰纳睡着了,梦见了他的初恋。那年他才17岁。在拉萨开的饭馆里雇了一名年轻美丽的女服务员,名叫塔玛拉。饭馆顾客的数量猛增。正在上中学的巴恰纳十分倾慕塔玛拉的美貌,有时也来这家饭馆。不久他发现,关于这位女服务员的各种恶言秽语传遍了全镇。巴恰纳为姑娘愤愤不平。一天晚上,他来到塔玛拉的住处。当他了解到镇上的那些议论全是恶意诽谤时,他劝姑娘马上离开这里,并请求姑娘的房东出来证明姑娘的清白。巴恰纳送姑娘上路,向她表白了自己的爱慕之情,又将预支的工钱600卢布送给了姑娘。

有一次,巴恰纳梦见太阳将要毁灭。整个人类,包括巴恰纳和他的两位病友,都祈求太阳不要离开他们。但太阳说,它死亡的时刻已经来临。因为地球是它的心脏,它的生命是靠那些为爱而殉身的人们的灵魂来养育的,而现在人间的爱之源泉已经枯竭。“把失去的爱再归还我,我就可以回到你们身边”。巴恰纳再次求太阳不要离开他们,他们将以太阳的名义求大地上的人们把爱还给它。太阳用它灼热的手摸着巴恰纳的头,颤动了一下,熄灭了。布利卡哭着要太阳把它带走,扑到太阳的怀里。巴恰纳和约拉姆神父恐惧地看着布利卡在太阳的怀里溶化。醒来后,巴恰纳向神父讲了自己的梦。神父望了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布利卡,对巴恰纳说:“你的梦应验了。”原来布利卡已离开人世。

巴恰纳回忆自己上大学时曾和同学们一起照料和安葬过一个心地善良、精神受刺激又无依无靠的女人玛尔戈。他为照料重病的玛尔戈耽误了考试。虽然他当时受到教授的批评,但他认为这是他生平得到的第一个五分。

布利卡死后,医院的教授吩咐不要让任何人住进巴恰纳和神父的病房,空病床也搬走了,以免引起病人的联想。但巴恰纳和神父每天早晨醒来,总要想起布利卡。一天,又一位来访者拜访巴恰纳。这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误将神父当巴恰纳,求他为她的儿子升学的事给高教部长写封信或打个电话。神父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当这位妇女知道她错将神父当作巴恰纳的时候,只好自讨没趣地走了,临走时还破口骂人。神父对巴恰纳说:“难道世界上竟没有一个真正关心您健康的人吗?”神父的声调里充满着同情,使巴恰纳也怜悯起自己来。

在接受巴恰纳为预备党员之前和讨论他入党问题的会议上,巴恰纳讲的句句是真话。他承认自己对父母被镇压有过委屈情绪。在给父母平反恢复名誉后,他也曾感到难过和委屈。因为这些年来,他和祖父无辜地经受了那么多痛苦、屈辱和艰难。他说:他知道,“历史悖逆层出,人们难免要犯错误。随后,他们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但改正得有早有晚。”有些人的错误只好由后人来改正。因此,他“没有权利去进行报复。相反,必须和他们站在一起,至少是为了不再重犯这类错误。”他又说:“一个作家没有权利主观偏执,如果他丧失了实事求是的精神,那他的全部创作就分文不值了。”当别人问他为什么要入党时,他回答:“我想使党内尽可能多一些诚实的人。”他的话引起了一阵惊异的低语。书记说:“我敢说,巴恰纳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共产主义者,我认为他是一个共产主义者。我赞成他为预备党员。”在会上,巴恰纳和其他人一起举手,同意接受自己为预备党员。

一天晚上9点多钟,巴恰纳在梯比里斯一条街的拐角处同一位女子撞了个满怀。巴恰纳很是抱歉,但对方没有责怪他。那个女子继续朝前走去。巴恰纳看着她,心想:“如果世间真的心有灵犀,真有公道正义的话,她该会转过身来。”她果然转过身来,他们又走到一起了。巴恰纳夸她长得很美,她却说他很像巴恰纳。巴恰纳说,他不只像巴恰纳,身份证上也是写的这个姓名。这位女子名叫玛丽雅,有一个17岁的女儿。从此,他们二人相爱了。

巴恰纳主编的报纸刊登了一篇揭露皮革制件联合工厂经理营舞弊的小品文。该经理在小品文发表前曾来找过巴恰纳,要求巴恰纳撤掉这篇文章。他愿赔偿撤版的五万卢布的损失。巴恰纳却说那篇小品文明早一定要见报,然后让有关部门对此作出处理。小品文发表后,这位经理被撤了职。但他给上级某部门的人送了25000卢布,从而逃避了惩罚。为了对巴恰纳进行报复,正当巴恰纳和玛丽雅热恋的时候,那位经理写了一封匿名信给巴恰纳,污蔑玛丽雅是荡妇和娼妇。还寄来一些淫秽的照片。巴恰纳将信给玛丽雅看后,她离开了他。

巴恰纳住院期间,只有一个童年时代的朋友来看望他,给他带来许多贵重药品,而且让神父分享一半。神父很感激这位高尚的人。

神父在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悄悄地走到巴恰纳的床前,虔诚地向上帝祈祷。他认为巴恰纳是一个比他还要心地善良的人。他求主保佑巴恰纳在世上多活些日子,因为他在世上存在的时间越长,他布施的慈悲和博爱也就越多。

巴恰纳出院时,病房大夫和医士对他依依不舍。他从热尼娅那里了解到,在他住院期间,玛丽雅常来询问他的健康状况,并且给他留下了一封信。在这封信中,她谈了自己20年前受骗失身的经过和后来玩世不恭的生活。玛丽雅请求巴恰纳接受她的灵魂,它受尽了地狱的折磨。

出院那天早晨,巴恰纳对教授表示感谢,感谢他的职业和他的高超医术,并且说,住院期间他有可能清醒地、平静地分析和重新估价自己走过的道路。住院两个月,他有了惊人的发现,发现了“永恒的规律”。这个规律的实质在于:人的灵魂比他的肉体重一百倍。教授认为这是一条“复杂的规律”,并问他今后在生活中是否要实现这一规律。巴恰纳作了肯定的回答。

巴恰纳出院后,在大街上走了一阵。他的心跳终于合上了节拍,与人们在洪流中并肩飘游。他终于坐上一辆出租汽车,找玛丽雅去了。

【作品鉴赏】《永恒的规律》是顿巴泽最优秀的作品,它一发表,就受到普遍关注和赞扬。小说构思了8年,写作了一年。小说的中心人物是格鲁吉亚某报社主编、作家巴恰纳。评论指出,这部小说有很多自传性的内容,巴恰纳的年龄、职业、经历有许多地方和作家本人的情况相同。顿巴泽从巴恰纳因心肌梗塞住院,处于昏迷状态写起,采用时序颠倒的手法,将现实、往事与幻觉相结合,表现了主人公一贯伸张正义、正直善良、嫉恶如仇、勇于斗争等优秀品质。巴恰纳从小父母被诬陷,少年时贫病交加。他一生经历了种种磨难,以致患了心肌梗塞,被送进医院抢救。作家运用幽默讽刺的笔调,运用夸张、怪诞、象征、隐喻等手法描写了巴恰纳住院两个月的经历。巴恰纳躺在病床上仍然同来找他的贿赂者、搞歪门邪道的人进行斗争。他也回顾了自己一生中的重大事件,清醒地分析了自己所走过的人生道路。他是勇于同社会恶习进行斗争的。无论环境怎样恶劣,他始终追求人道主义的理想。他经过对自己人生道路的总结,在病愈出院时宣称发现了一条“永恒的规律”。这个规律就是:“人的灵魂比他的肉体重一百倍,它重到一个人难以承受。”因此,当人们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尽可能互相帮助”,努力使人的灵魂不朽,你帮助我,我帮助他,他再帮助别人,以此类推,以至无穷。这段话是巴恰纳,也是顿巴泽人生哲学的总结。显然,作者在这个心地善良、富于正义感的人物身上,寄托了自己的人道主义理想。顿巴泽在他过去的创作中虽然一直在探讨理想人物,但巴恰纳的确是他笔下最丰满、最令人信服的理想人物,是作家崇高的道德理想和道德规范的成功的体现者。

巴恰纳的性格是在矛盾斗争的漩涡中表现出来的。作家在小说中进行了两种对比。首先是将巴恰纳的急公好义、嫉恶如仇、一身正气同那些行贿受贿者、营私舞弊者的卑鄙龌龊、下流奸滑、无孔不入进行对比;其次是将巴恰纳同神父约拉姆进行对比。约拉姆虔诚、善良、忠厚,不愧为虔诚的信徒。但他笃信来世,对现实世界中的恶采取了忍让、不予抵抗的态度。正因为如此,他手下的助祭、犹大阿尔杰瓦尼泽才敢于公然偷走古兰杜赫特公主的十字架这一稀世珍宝,而且反诬约拉姆神父是偷宝的贼。约拉姆神父被气得两次犯心肌梗塞住院,但他不进行斗争,一筹莫展。作家精心地将巴恰纳和约拉姆神父写成同一病室的病友。残酷的现实和巴恰纳的行动教育了约拉姆,使他认识到,巴恰纳所信奉的斗争哲学是解决矛盾的唯一出路。因此,他拜倒在巴恰纳的脚下,尊他为“在世间确立和平、正义、诚实和慈善”的“人道使者”。这是现世对来世、信仰对幻想的胜利,是巴恰纳的处世哲学对约拉姆的处世哲学的胜利。

《永恒的规律》的结构是颇具特色的。它采用的不是传统的事件结构,而是另辟蹊径,采用了所谓“联想结构”。这种结构是以人物的内心活动过程为主线,外部事件线索则比较简单,仅仅作为内心活动的依托和补充。如《永恒的规律》的外部事件从主人公巴恰纳因心肌梗塞被送进医院开始,到出院为止,历时两个月。内心活动则是主人公住院期间在昏迷和睡眠状态中的梦,或者回忆。通过回忆和梦中的“回忆流”,再现了他一生经历的主要片段,从30年代到70年代。小说共20章,现实、梦境与回忆穿插,其中八章(即1、3、5、7、9、12、18、20章)主要描写现实生活(即病房生活),但也包括一些梦和幻觉。另外12章全为梦境和回忆。每一章又由若干片段组成,很像经过剪辑组接的影片。梦中的回忆断断续续再现了主人公坎坷的一生,也再现了与他有过联系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折射出历史和社会生活(包括30年代肃反扩大化、战争时期、战后社会中的种种矛盾)。最后主人公说他发现了“永恒的规律”。这种结构的作品的中心是揭示人物的内心活动,以富于跳跃性、变化性、断续性的心理过程的描写代替了贯彻始终、周密完整的事件线索,从而导致情节淡化。意识的自由驰骋打破了时空的逻辑顺序,扩大了时空的跨度和作品的容量。小说中有的内容读者可以用想象去填补。如在《永恒的规律》中,没有直接写主人公父亲的遭遇,但在巴恰纳的一次回忆中,饭馆里有个人指着他向另一人说:“他是条小毒蛇,托洛茨基分子的小崽子。”暗示其父在肃反扩大化中的遭遇。在讨论巴恰纳入党时则说到他的父母已经昭雪。像《永恒的规律》这种联想结构小说的兴起,是与70年代以来苏联文学力求扩大作品包容的生活面,以及心理探索倾向、道德探索和哲理倾向的加强紧密相连的。

顿巴泽的小说深深植根于格鲁吉亚民族文学的土壤之中。他笔下的人物具有独特的民族特性,又同整个国家的命运、整个时代的节拍相联系。他的创作题材广泛,涉及农村、学校、边防、城市等各个方面的生活。在技巧方面,他善于博采众长,灵活巧妙地运用讽刺、幽默、夸张、隐喻等多样化手法。他善于从日常生活中提炼有戏剧性的情节,因而情节生动,引人入胜,常见神来之笔,少有冗长拖沓的毛病,在喜剧因素与悲剧气氛的有机结合中尖锐地提出社会道德问题,展示人物的道德面貌。这些特点在《永恒的规律》中都表现得很充分。这部小说的语言熔铸了格鲁吉亚民间语言的精华,生动、鲜明,富有表现力,同时又大胆创新,具有当代文学节奏明快、简洁洗练的特色。《永恒的规律》不愧为当代最优秀的格鲁吉亚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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