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裴行俭初平都支、遮匐①,获瑰宝不赀(zī)②。番酋③将士观焉。行俭因宴,遍出示坐者。有玛瑙盘二尺,文采粲(càn)然④。军吏趋跌,盘碎,惶惧,叩头流血。行俭笑曰:“尔非故⑤也。”色⑥不少吝⑦。
【注释】
①都支、遮匐:阿史那都支、李遮匐,西突厥首领。西突厥阿史那步真可汗去世后,各部落多有散失,酋长阿史那都支、李遮匐,收集余众,附于吐蕃。调露元年(679),李遮匐和都支与吐蕃联合,攻打安西都护府,被裴行俭所平定。②不赀(zī):不计其数。③番酋:少数民族首领。④粲(càn)然:鲜明发亮的样子。⑤故:故意。⑥色:脸色,神情。⑦吝:惋惜。
【译文】
裴行俭从前平定阿史那都支、李遮匐叛乱的时候,缴获敌人大量的宝物。少数民族的首领和麾下的将士们都很想观赏。裴行俭于是大摆宴会,席上将这些宝物全都拿出来给他们观赏。其中有一件玛瑙盘,二尺长,文采绚烂,十分漂亮。士兵捧着它不小心跌倒,盘子摔碎了。这个士兵很害怕,跪在地上直磕头,头都流血了。裴行俭笑着说:“你并不是故意的呀!”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吝惜的表情。
【延伸阅读】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有的人好古董,有的人好字画,但是不同的人对宝物的态度上却千差万别。据说鲁迅特别好书,对于自己的书修缮珍藏,不肯示人;而陈子昂则性格豪爽,曾经重金购得古琴,却将之摔毁,不以为意。古人常说“玩物丧志”,其实“玩物亦可见志”。裴行俭无疑是一个器量宏伟、达观远视的人。他对于常人视为珍宝的物品,得之不为喜,失之不为悲,言笑自若,淡然处之。相比那些为了搜求宝贝,不惜动用军队的人来说,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春秋时期楚国令尹子囊,求蔡侯的狐裘尺璧不得,而将其囚禁三年;战国时期秦国,为了得到赵国的和氏璧,甚至挥师东进,不惜挑起战争。类似的因玩物而丧命的例子举不胜举,反倒是玩物而不丧志的人,却殊为少见。裴行俭恰恰就是这种“玩物不丧志”的人。他不吝惜宝物的事件不限于此,在之前的令吏坏珍鞍的故事中,我们也看到了类似的描述。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推重士人,尤其推重贤人,视其为国家真正的宝贝,即便刻薄寡恩的法家信徒李斯,也在《谏逐客书》一文中,充分阐释了这一观点。然而很多人对此并无真心感受,所以在现实生活中依然是重物轻人、因物废人。重物还是重人,紧张还是放达,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个人习惯,而实在是一种严肃的人生境界。这个故事虽然旨在表现裴行俭的宽容,但我们却看到裴行俭的处事宽容的背后,还有着他对于宝物的独特价值判断,这种独特的价值观,才是他面对宝物被毁,而神色不变的重要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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