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性之
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福州(今属福建)一户姓郑的人家新添了一个婴儿。许是父亲希望他将来成为诚实的人吧,为他取名自诚,字行之。
自诚刚到上学的年纪便被送到书斋去读书了。依山带水的福州,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就是在这景致如画的地方,自诚开始接受儒家思想的熏陶,熟读四书五经,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存下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信念。稍长以后,他又博览群书,诸子百家之言,史通列传之记,使他幼稚的头脑走向成熟。前代的荣辱成败,功过得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的他,也似乎慨然要以天下为己任了。在众多的历史人物中,他选定了唐代的名臣魏征作为自己的榜样。魏征以国事为重,不计个人安危,多次犯颜直谏唐太宗,先后上奏章200余道,帮助太宗匡正过失,从而出现光照史册的“贞观之治”,而魏征也以“可明得失”的“人镜”而流芳千古。尤其是魏征的“忠臣良臣论”更令年轻的自诚折服,他内心早已定下了要做“敢谏直言,利国安民”的良臣,而不做“惟上言是听,使君陷昏恶,国家败亡”的所谓忠臣的决心。
郑自诚抱着报国利民的志向投身科举考试,但初次应举便名落孙山。当他终于如愿以偿,荣登状元宝座时,光阴已经走到了嘉定元年(1208),这时他已经36岁,真可谓大器晚成了。为了纪念自己的这段不平常的岁月,他为自己起了个号:毅斋。
按照宋代制度,及第进士立即任命为官员。郑自诚也不例外。他走马上任的第一个官职是赣州(州治赣县,今江西赣州)知府,后来又改知建宁(府治瓯宁、建安,今福建建瓯)。
这时的南宋政局更加腐败无能,理宗皇帝仅仅只是个傀儡,朝政完全把持在宰相史弥远手中。史弥远一伙飞扬跋扈,气焰熏天,排斥异己。官场上各级官吏,有的贪酷成性,大捞钱财,中饱私囊; 有的惟上是从,阿谀奉承,投机钻营; 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社会上,则是民不聊生,农民起义方兴未艾。
此情此景,令欲以天下为己任的郑自诚痛心疾首。他不顾自己官轻言微,愤然上疏,对当时状况一一进行分析,并提出自己的建议和看法,认为当前首要的任务是大开言路,广泛听取众人意见。他指出,任何人的才智都是有局限的,皇帝也不例外,皇帝身居深宫,对民间的事不能亲自看到,必须经常听取各方面意见,才不会与外界隔绝。他又说,臣子总是爱护君主的,一旦广开言路,必会有众多的人提意见,就像放开闸的水一样奔涌而来。其中虽然会有说得多的,言辞激烈难以接受的,但这是好事情,皇上应该虚心,耐心地听取,真心地接受。这样,那些谗媚欺谄的勾当就不敢趁虚而入了。
然而,在史弥远一伙的把持下,郑自诚的奏章不仅未被采用,反而被怀疑为有攻击、影射之意,郑自诚也险遭毒手。幸亏他两袖清风,光明磊落,深为世人所敬仰。因此,当权者虽对他的清正直言所恼,但也一时找不到下手之处,只好将他闲置一边。在史弥远倒台前的日子里,他一直在馆阁中任些闲职,搞点儿御制、文集之类的东西。
郑自诚虽长期受到冷落,但他在混沌的官场中始终保持着自己耿直、清廉的性格,丝毫不肯曲媚取宠。这种信念随着日月的推移,不仅不动摇,反而更坚定了。为此,他特取《礼记·中庸》中“天命之谓性”的句意,为自己取名“性之”,意即天赋的不可变的本质,来表现他刚正的气节。
直到端平元年(1234)史弥远死去,40多岁的理宗才开始亲政。他知道史弥远当政时的所作所为很不得人心,因此,在史弥远死后不到半月,便下诏改年号,以示更化。为了标榜自己欲有一番作为,理宗还提拔了一大批名流,以装饰门面。郑性之也被任命为吏部侍郎,不久,改任左谏议大夫。
这时,郑性之已是60多岁的老人了,他不顾年迈体衰,继续向理宗开诚进言,希望理宗以尧舜为榜样,使国家得到善治,行尧舜之道,为子孙后代创太平之业; 建议理宗明诏百辟,去除陈旧腐化的东西,整肃朝纲,不能将权力都委任于一个人,以免出现趋炎附势,影响政治的清明。
当时,由于史弥远集团的倒台,许多官吏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互相攻击。其中有些是狗咬狗,有的则是直言驱恶,朝廷内外,抨击之声鼎沸。针对这种情况,郑性之又说,现在台臣们相互攻击诋毁,陛下应该借鉴古今天下安危之变,明君子小人之别,凡事以事实为依据,使是非分明,公正处理。他还一再对理宗说,古来忠君上疏,难免言辞激烈,否则难以使君王动心,皇帝应先看它是否符合国情,是否是治国之道,有益国民。假如真能纠正弊端,安国利民,即便言辞激烈,也没什么妨碍,应该虚心接受。如果真的因此而天下大治,那么,激烈的言辞也自会平静下去,国家却可以强盛了。
也许是郑性之的一片赤诚忠心感动了理宗,他的建议虽未被采纳,不久却被升为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职位如同宰相。
此时金已灭亡,蒙古对南宋构成强大的威胁,多次骚扰边镇,抢劫财物,杀戳人口,南宋的半壁江山有些站立不稳了。根据宋的实力及宋、蒙力量的对比,郑性之提出了“于冲要之处增设防卫”的坚守方针,西守潼关,北依黄河天险,在襄阳、四川加派守军,多蓄粮草和兵器,以保国内之安。他的建议得到抗蒙名将孟珙的实施。
然而,这时的理宗日趋昏聩,重用了以真德秀为首的所谓“道学家”执掌朝政,把三纲五常当成“扶持宇宙之栋干,奠安生民之柱石”,整天谈些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空话。士大夫们不问世事,纷纷钻研理学。而郑性之、孟珙这样留心政事,保卫边境的官员则被斥为“俗吏”、“粗才”。南宋朝政江河日下,不可收拾。
宝祐二年(1254),82岁的郑性之满怀忧愤地离开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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