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文化·从“百家争鸣”到儒术“独尊”·墨学的兴衰

齐鲁文化·从“百家争鸣”到儒术“独尊”·墨学的兴衰

墨学是以儒学反对派的面目出现的。墨学的创始人墨子名翟，他也是鲁国人，他的生活年代约略晚于孔子而早于孟子。墨子早年曾从儒家学习。儒学在春秋末战国初十分兴盛，在鲁国更是如此，史书上说“鲁人皆以儒教”(《史记·游侠列传》)，“举鲁国而儒服”(《庄子·田子方》)。作为鲁人，墨子自然也“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淮南子·要略》)。只是墨子出身低微，他对春秋战国以来剧烈动荡的社会现实感触更深，他看到了下层人民的疾苦，他的思想倾向于广大的小生产者，他觉得儒家的礼仪过于繁琐，儒家提倡的厚葬太浪费财物，容易造成人民的贫困，儒家倡导的久服之制更使服丧的人痛苦不堪，妨碍正常生活。因而对儒家思想产生不满，终于背弃了儒家所宗的“周道”，而另创学说，建立了墨家学派，成了继孔子之后又一个有巨大影响的思想家。

墨家学派是一个有严格组织纪律的团体。墨子的弟子多来自社会下层，称作“墨者”。墨子要求墨者穿粗布衣，着木制或草编的鞋子，白天夜晚劳作不休，把吃苦耐劳作为最高的准则。以示不忘并自觉接近下层人民。墨子之后的领袖号称“钜子”，所有墨者必须服从钜子的指挥，如同信仰宗教的人服从教主一般。墨子实际上是第一代钜子，据说为“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淮南子·泰族训》)。正因为墨子和墨者均属当时小生产者、小私有者阶层，故墨子学说往往反映“农与工肆”之人的利益，成为他们的代言人。墨子学说对当时思想界影响很大，与儒家并称为“显学”。现存《墨子》五十三篇，是研究墨子和墨家学说的基本材料。

墨子对面临的动荡社会和各种学说进行深刻反思，形成了他的以功利主义为突出特色的思想体系。他反复强调，仁人在位，要“兴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这样，他就以“利”为出发点，建立起一整套道德、宗教、哲理、政治等观点，并提出尚贤、节用、兼爱等十项主张。他认为：“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喜音湛湎，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淫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凌，即语之兼爱、非攻”(《墨子·鲁问》)。这些主张都是与“利”紧密相联而不可分割的，“利”的观念贯通一切。在他本人看来，如果真正实现了他的这些主张，当时“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的问题就可以解决，天下的人都可以增加利益。这样，也就能够做到“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不与其劳获其实”就是不仁不义的行为。这里，墨子以“利”为出发点，对儒家的仁、义等观念作了新的解释。

与同时代的其他思想家一样，墨子对自己的学说怀有满腔热情。他以兴利除害，拯救天下为己任，不顾休息地四处奔波，“其生平足迹所及，则尝北之齐，西使卫，又屡游楚，前至郢，后客鲁阳，复欲适越而未果”(孙诒让《墨子间诂·墨子传略》)。当鲁公输般为楚国造好云梯，准备攻打宋国时，墨子听说后，便从鲁国动身，日夜兼程，走了十天十夜，赶到楚都求见楚王，止楚攻宋。后来，孟子曾用夸张的口气说：“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尽心上》)。墨子等人四处奔走，大声疾呼，兴利除害的思想反映了人们比较普遍的心理，“兼爱”、“节用”等主张又让人耳目一新，因此，墨子的思想在当时产生了极大影响。

毫无疑问，儒，墨两派是对立的，但由于墨子本学于儒家，他的思想又深深植根于鲁国的文化土壤中，因而儒墨在思想上又有不少相通之处。唐人韩愈在《读墨子》一文中说：“儒墨同是尧舜，同非桀纣，同修身正义，以治天下国家，奚不相悦如是哉? 余以为辨生于末学，各务售其师之说，非二师之道本然也。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孔墨。”韩愈这番议论是对儒、墨争斗而言的。在战国时代，儒、墨间的斗争的确相当激烈。孟子是战国时代宣扬孔子学说最有力的人，他以宣扬儒家之学为己任，并大力排斥和诋毁其他学说。他对墨家就进行了激烈的抨击，如：“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孟子·滕文公上》)。孟子对墨家的这种攻击，成了后儒评价墨子的准则。

墨学之盛毕竟在当时使墨子与孔子齐名。《韩非子·显学》称：“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子所至，墨翟也。”就是用我们今天的眼光看，墨子也是与孔子并肩的圣人，他们同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也是经鲁文化土壤培育而绽放出的两朵最瑰丽的花朵。墨家的思想有代表劳动者利益的民主精神，有禁攻反战的和平精神，有奋斗不息的救世精神，有兼爱利人的奉献精神，更有重视科学的求实精神和朴素的唯物辨证法思想。墨子在天文学、光学、力学、几何学、工程学和逻辑学等方面的成就，不仅先秦诸子无与伦比，就是在世界科学史上也是凸居前列的。

墨家之学与儒学同出于鲁，但儒、墨的命运迥然不同。墨家的主张代表了手工业者的利益，对农民的关心不如儒家，而秦汉以后的中国是一个宗法农业社会，故墨家学派的阶级基础很不稳定;墨家主张无差等的“兼爱”也不如儒家的“仁爱”更符合血缘宗法政治的要求;墨家重视科技，而中国文化的传统却是重视人文、人伦，而轻视科技。另外，墨家学派自身也有弱点，如墨子“非命”，反对宿命论，这是一个科学的命题;但他同时又提出“天志”、“明鬼”，要求“尊天事鬼”，认为天有意志，鬼神灵验，这就自相矛盾了。因此，墨学在当时虽有极大影响，但不久即销声匿迹，骤然中衰，秦汉以后几成“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