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诗·送李于田吏部北上》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汤显祖《【诗】·送李于田吏部北上》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原文】

微波木叶自缤纷，雁影离心江上闻。澹荡平台过渌酒，青葱别署有玄文。游吴并道人如玉，入洛悬知客似云。为笑芳林恒独赏，明年春色会思君。

【鉴赏】

李于田，即李化龙，河南长垣人，万历二年(1574)进士，为明代名臣，有诗名，当时名士多与其交往。万历十四年(1586)秋，李化龙由南京吏部验封司郎中升河南佥事提调学政，汤诗即写于此时。时汤显祖三十七岁，正在南京任太常博士。

“微波木叶自缤纷”，句化自《楚辞》：“洞庭波兮木叶下”，盖写分别之地的景色。既有微波，分别之所自然是在水滨。时值秋天，树叶或黄或绿，或垂或落，色态纷呈，故曰“缤纷”。下句之“江上”，正承上文之“微波”。李于田由南京北上，故此江此水当都指长江而言。除去落木微波，又有雁影横空而过，这无疑为离别的场景添上了几分萧飒的气氛。而这年年南来北往的大雁，又和这四海宦游的行客形成了一种微妙对照。这世外的鸿雁和这红尘中的游子，他们的命运有时是多么的相似! 一样的不自由，一样的奔波劳苦，一样的忍受失群的孤独与寂寞，这倒似乎成了大地之间万物平等的共同遭遇。

然而，作者却并没有任由这种离别的伤感无限制地发展下去。虽是离别，但李于田的此次北上毕竟是因擢拔的原因。李北去之后，也许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来建功立业，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故作者很快便将上文离别的伤感收煞住，转而进入对李于田文采风流的赞叹。“澹荡平台过渌酒，青葱别署有玄文。”虽是在秋天分别，汤显祖却给这分别画上了春天的色彩。渌，同“醁”。渌酒，即美酒。“澹荡”二字不由使人想起鲍照的《代白纻曲》：“春风澹荡侠思多，天色净渌气妍和。含桃红萼兰紫芽，朝日灼烁发园华。”“澹荡”、“渌”，汤诗所用之字和鲍诗所用之字都十分相似，所不同者，唯汤诗是写秋天，鲍诗是写春天而已。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联想，使得诗歌的内涵得以增加：秋光与春色在读者的面前交相辉映，浮现出一片如真似幻的色彩，前文所写的哀感似乎已一扫而光了。秋风澹荡，酒影摇漾，李吏部之人格文品恰与之相辉映，其品性之澹荡豪放亦可想而知了。《晋书·卫玠传》：“玠字叔宝，年五岁，风神秀异……总角乘羊车入市，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裴令公有俊容仪，脱冠冕，粗服乱头皆好，时人以为玉人。”正因为李于田有着如此的学问人品，故在东南时能够赢得人们同样的以“玉人”相许。而这样的人即使来到一个新的地方，恐怕也不会缺少朋友吧，汤氏的预想(悬知)可谓有理有据。正所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高适《别董大》)啊，一句“悬知”，写出了一种永恒的人格魅力。

诗歌的末尾再次回到离别的主题。虽然前方不愁没有知己，但在这南方，毕竟还有旧友的深深眷念。“为笑芳林恒独赏，明年春色会思君。”故人已经北去，剩下来的老友在独对芳林时难免会感到几分孤独。一个“笑”字，似乎使我们见到了作者那种略带伤怀却又勉强自我开解、故作洒脱的神色。而到了明年，这漫天的春色恐怕会和我们的汤诗人显祖一样，想起不久前还曾在这里游赏的李吏部于田吧! 结尾之处的又一个“悬知”，将读者的思绪送入了悠悠的远方。

本诗虽写离情，但哀而不伤。在短短的数句当中，送人者和被送者的精神、人格都跃然纸上。而本诗最妙之处，除了对仗上的工稳，乃在于对颜色的巧妙设置。虽写秋天，却配之以春天的明媚青翠，故能使秋景显出风情、显出活力，使之成为人物内心精神的外在映衬。从这一点上来讲，本诗的抒情方式实是近于盛唐诗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