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之·绿珠篇》原文与赏析

《乔知之·绿珠篇》原文与赏析

乔知之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关，常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

据《晋书·石崇传》载，石崇有宠妓绿珠，美而艳，善吹笛，权臣孙秀索求不得，遂矫诏搜捕石崇，绿珠因此跳楼自尽。历代以绿珠为题所作歌咏甚多，或称叹石崇重情，或惋惜绿珠命薄，均不过发思古之幽情。独乔知之此诗，却最为特殊。因为绿珠与石崇的悲剧，又在二、三百年后乔知之身上重演。据《旧唐书·乔知之传》记载：“知之时有侍婢曰窈娘，美丽善歌舞，为武承嗣所夺。知之怨惜，因作《绿珠篇》以寄情，密送与婢，婢感愤自杀。承嗣大怒，因讽酷吏罗织诛之。”由此可知，本诗虽咏绿珠，实以他人酒杯，浇我胸中块垒，借以发抒诗人对其侍婢窈娘的爱恋和对武承嗣的怨愤。可以说，这是一首特殊的爱情诗。

诗共十二句，分三段，四句一意。

首四句忆昔，叙写绿珠始进石家并赢得石崇的爱情。石崇为东晋巨富，金谷园是其私家苑囿，其中多歌伎舞女，因为金谷园主人石崇“重新声”，故以“明珠十斛买娉婷。”娉婷，本指女子体态优美，此处代指绿珠。据《岭表录异》： “梁氏有女容貌，石季伦(石崇字)为交趾采访使，以真珠三斛买之，即绿珠也。”此乃“明珠十斛”所本。“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此日”、“此时”，皆就绿珠初入金谷园而言; “可怜”，可爱; “得人情”，得到爱情，指得到石崇的宠爱。次四句道出绿珠悲剧命运的直接根源： “君家闺阁不曾关，常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东晋士大夫无金屋藏娇之习，且往往喜好斗富摆排场，常以家伎侑酒劝客，故诗中有“不曾关”、“借人看”之说。“意气雄豪”、“骄矜势力”，明指孙秀，暗射武承嗣，他们骄纵跋扈，为所欲为，蛮横霸道，强行夺人所爱，直接导致了绿珠的不幸，毁灭了绿珠及石崇的爱情和生命。最后四句，紧承前诗，叙写绿珠悲剧性的毁灭。“百年离别”，即永别，“高楼”，点出绿珠跳楼身亡的悲剧结局。这一段虽是直写其事，但语言中充满同情和感愤。

诗全写古人古事，无一句涉及己事，但由于遭遇相似，读来又字字句句不离已事，实以血泪写成，以致窈娘看后，效绿珠而“感愤自杀”。诗到关情处皆缠绵悱恻，如“此日”二句，将一个普通下层歌女的可喜可爱，由外表到内心，予以生动展现; “辞君”二句，绿珠面对孙秀的威逼、痛苦无奈、伤心落泪的形象栩栩如生，感情细腻真挚。怨愤之处，直接指斥当权的豪雄如孙秀、武承嗣辈，“意气”二句，理直气壮，毫不留情，难怪“承嗣见诗大恨” (《唐诗纪事》卷六)，定要将诗人置之死地了。

乔知之生前以文词知名，其所作篇什，时人多讽诵之。初唐之际，七言古诗逐渐由四杰们描写京都市井生活的长篇大作演化发展为抒情短制，本诗正属这一趋势中的一篇较具代表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