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应物·对芳树》原文与赏析

《韦应物·对芳树》原文与赏析

韦应物

迢迢芳园树，列映清池曲。

对此伤人心，还如故时绿。

风条洒余霭，露叶承新旭。

佳人不可攀，下有往来躅。

这是一首悼亡诗。诗人于宝应元年(762)结婚，时年二十六岁。他对妻子感情很好，婚后十几年，“宾敬如始来”。而他的妻子，也是一位很贤惠而能干的内助，家中一应“百事”，全凭妻子“令才”，因而诗人过着“出门无所忧，返家亦熙熙” (《往富平伤怀》)的生活。不幸妻子中年病逝，抛下丈夫和儿女。中年丧偶是人生最大的不幸，更何况他们有如此深挚美好的感情!诗人异常感伤，写下悼亡诗十九首，这是其中的一首。

首二句是起兴兼比喻： “迢迢芳园树，列映清池曲。”“迢迢”，高貌，美好貌。两句意谓，高高而美好的花园芳树，列映着一弯清清如碧的池塘。这既是对园中实景的生动描绘，也是对昔日和谐美好夫妻生活的比喻;比喻美好的夫妻，如鱼得水之欢欣，如芳林映清池之和谐，然而，妻子故去了，园中之景尚存，因而产生出次二句的慨叹：“对此伤人心，还如故时绿。”芳树幽绿，池曲清清，美景一如故旧，唯独见不到了妻子，她已病归黄泉，使举家再无“花好月圆”之乐，夫妻再无“相敬如宾”之趣;因而看见这“还如旧时绿”之芳树，看到这还如旧时清之“池曲”，怎能不使他倍加伤怀呢?这两句，从内容上是倒装，本应是先看到“芳树”、“清池”，才会感到“伤心”。然而诗情的抒发，却不允许这样的顺叙，而是要先把撼动的心音呼出，然后再补叙原因。这样才符合衷情心音的流向和律动，这样才会使人读来感到自然而动人。

“风条洒余霭，露叶承新旭”，是承“还如故时绿”而来，意思是芳树新美，远枝摇摇，在微风中露水从远枝风条中抛洒; 露叶青翠如碧，迎接着朝阳的升起，承受着旭光的照耀，真是新美可爱，一派生机。然而诗人写这清景佳趣，并非要抒发“赏心悦目”之思，而是要表达其“坐念绮窗空，翻伤清景好” (《月夜》)——亦悼亡诗)之慨;抒发的是“空游昨日地，不见昨日人”之怅惘。是因思念爱妻情切，因而见园中的佳景反而格外伤心了。

诗末直接将芳树看作故妻：“佳人不可攀，下有往来躅。”“攀”即攀折;“躅”指往返的脚印。字面是说，不要随意攀折这芳菲佳树，树下有我徘徊往返的脚印。其实际意思是说，视芳树如故妻，因而使其不要有半点损伤;要格外地爱护她。自己也成天在芳树下徘徊

踯躅，既精心地保护她，又舍不得片刻离开她。因视芳树如故妻，读来颇有似梦似幻、难即难离之意味。这就把对故妻的感情表达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

本诗纯用比兴之体，字面皆写对园中佳景的喜爱、伤感、依恋之情，而处处则皆为对故妻的痛悼恋旧之思。这种不即不离的悼亡之作，读来倍感真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