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珏
珠亡忽震蛟龙睡,轩弊宁忘犬马情。
亲拾寒琼出幽草,四山风雨鬼神惊。
《梦中作》共四首,此为第一首。全诗以隐约之词叙写了元僧残暴掘陵,诗人亲收陵骨之事,抒发了凄怆悲愤、不忘故主的恋国之情。
诗的首句,以隐喻手法点出元僧盗发皇陵之事。《庄子·列御寇》有云: “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骊龙而寤,子尚奚微之有哉?”此处化用这“颔下之珠”的典故,以“蛟龙睡”隐喻宋帝在陵中长眠;以“珠亡”影射殉葬之诸多珠宝被劫; “忽震”则一石两鸟,既指元僧杨琏真加盗发陵寝之举,骚扰了宋朝帝妃尸骨的安眠,又指此等暴行,深深地震动着亡宋的臣民。亡国之痛犹在,而先帝陵墓又被掘,如此深仇大恨,怎不令人椎心泣血,肝肠痛绝!次句,即以“犬马恋主”的故实,来抒发这种沉痛忠贞的真挚情感。曹植《上责躬应诏诗表》云: “踊跃之怀,瞻望反侧,不胜犬马恋主之情。”潘岳《西征赋》云: “犹犬马之恋主,窃托慕于阙庭。”臣民对帝王的忠心是始终不渝的,即使“轩弊”——国破,岂能忘情?面对宗国覆亡,先帝尸骸受凌的奇耻大辱,唐珏毅然倾家所有,冒着生命危险,发起了这次收葬先帝遗骸的义举。“亲拾寒琼出幽草”,即叙写此事。将散落荒野草丛的先帝枯骨喻为琼玉,这本身就表露出无限敬爱之情。结句“四山风雨鬼神惊”,以虚拟手法,既极力渲染发陵事的凄惨气氛,连天地鬼神都为之震惊;同时也表明瘗骨之举正气凛然,感动了天地鬼神,兴起了凄风苦雨。这七字笔力雄健,意境深远,将全诗推向高潮,有石破天惊之势、言尽而意无穷之妙。
全诗藏意隐秀,迷离惝恍,连诗题也托之为“梦中作”。其用意在于不能暴露收葬陵骨之秘事,亦碍于自己遗民身份,不得不防元朝统治者的高压政策。这种良苦用心使全诗别具一格,深有朦胧幽晦的意味,凄苦悲愤的风调。
岁戊寅,有总江南浮屠者杨琏真加,怙恩横肆,势焰烁人,不可具状。十二月十有二日,帅徒役顿萧山,发赵氏诸陵寝,至断残支体,攫珠襦玉柙,焚其胔,弃骨草莽间。时珏年三十二岁,闻之痛愤。……愿收遗骸共瘗之。……乃斫文木为匮,复黄绢为囊,各署其表曰某陵某陵,分委而散遣之。蕝地以藏,为文而告。……唐葬骨后,又于宋常朝殿掘冬青树,植于所函土堆上,有诗云云。(陶宗仪《辍耕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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