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民歌·挂枝儿·盼归》原文与赏析

《明代民歌·挂枝儿·盼归》原文与赏析

喜蛛儿忽地在檐前挂，昨夜银釭灯结蕊，今朝喜鹊儿喳喳，粉墙上画的又是成双卦。久矣他无信了，想是明日定还家。若果明日还家也，止守得今宵一夜寡!

这首民歌以一个思妇的口吻，通过女主人公清晨忽见喜兆，以及刹那间感情波澜的描述，传递出她那乍惊乍喜而又喜又怨的心态。

开头四句，描述的是今朝事、昨夜事，表现出女主人公乍惊乍喜的神情与心境：“喜蛛儿忽地在檐前挂，昨夜银釭灯结蕊，今朝喜鹊儿喳喳，粉墙上画的又是成双卦。”喜蛛，体脚俱长的红色的蜘蛛，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卷下谓：“此虫来，当有亲客至，有喜也。”银釭，即银铸的灯; 白居易诗云：“斜背银釭半下帷。”灯结蕊，即结灯花，灯芯余烬结成的灯花，俗以灯结花为喜兆。喳喳，状声叠词，形容鹊声不绝于耳;俗有“喜鹊喳喳叫，就有喜事到”之说。卦，古时卜筮所用的符号，以测凶吉祸福;相传为伏羲氏所创。双卦，预示吉祥如意、有喜而至的符号。这里，开篇入物，一口气连续推出四种足以令人解忧释怀的物象征兆，渲染出欢悦热烈的气氛，间接地表现了女主人公连见喜兆而乍惊乍喜的心境，为其后的抒写情怀、道出心声做好铺垫。今朝的目睹耳闻，昨夜的情景，也写得颇为错落有致。

接下去的四句，道出的是喜悦情、幽怨情：“久矣他无信了，想是明日定还家。若是明日还家也，止守得今宵一夜寡!”“寡”，此处非谓妇丧夫，而指夫婿虽在却独守空闺的凄惨独居。这几句，写出的是女主人公由诸种喜兆的触发而产生的刹那间的内心活动，将其感情的波澜曲曲入微地传递出来。“久矣他无信了”，是抑，道出一桩事实，含不尽的幽怨凄楚，是乍喜忽悲的心态。“想是明日定还家”，是扬，说出自己的推测判断，露无限的企盼欢快，是悲后又喜的情绪。其中的一个“定”字，极是有力，把推测说得斩钉截铁，仿佛真的见到夫婿的音讯一般，使人倍见其喜乐之情。最后两句，出以假设判断，流露出且急且喜、且喜且怨、又是盼望又是自慰的复杂感情。真是甜酸俱有，悲喜交集，柔肠百转，真情一片。

感情迭宕起伏，心态曲曲入微，是这首民歌最令人瞩目的特色。开头四句，通过诸种物象征兆的具体描写，自然而巧妙地显现出女主人公情绪的波动、心态的微妙变化。前三句陡起波澜，以三种突如其来的喜兆，由 “忽地”一词领起，间接表露出她乍惊乍喜、欣喜若狂的情态;后一句通过卜卦，曲折地显示了她在惊喜之余忽的生疑、疑而又喜的微妙心态变化。紧接下去的四句，转入对其内心活动的直接摹写，更是极尽曲折迭宕，使人宛然如见。第五句写长久相思苦盼熬煎而毫无慰藉的幽幽怨情，吐出满腹的苦水，由疑而复喜的高处，猛然跌落深谷，若深沉寒彻的碧潭。第六句写终于看到希望之光而即将告别寂寞长夜的洋洋喜气，一扫凝愁阴郁，似涛翻浪涌的洪波。最后两句，看似开朗明快热烈，实则又暗含着凄苦阴郁沉闷，可以说是极为复杂微妙的。其中有热烈的企盼，有焦灼的等待，有无可奈何的自慰宽心，有未见夫君音讯的苦涩，有未知夫君果真归否的惆怅，有即使成真也还须熬过一个漫漫长夜的痛苦。感情千回百转，忽起忽落，迭宕有致，把特定情境中思妇的情感世界淋漓尽致地传递出来。

运笔自如，描述巧妙，是其又一特色。全篇仅寥寥几句，其中四句用于描述喜兆，描述喜兆时用笔之妙，亦令人折服。首句起势突兀，开篇入物，写清晨目之所见，写喜蛛檐前挂;次句陡然直转写由喜蛛儿引发的回忆，写昨夜曾见银釭结灯花; 复次句又折回到现实中来，写耳之所闻，写喜鹊喳喳传来喜讯佳音;第四句从人物自身的行动着墨，写女主人公乍喜忽疑，又以卜卦的测验证实前三种喜兆的可信程度。既有今晨的实景，又有昨夜的联想;既有喜鹊声音的摹写，又有人物行动的再现;既有客观的情景，又有人为的物象。仿佛是一组快速闪动的特写镜头，交替叠映，虚实兼有，构成了丰富多彩的立体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