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民歌·葛覃》原文与赏析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 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汙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此诗写一个女仆在贵族家割葛、煮葛、织布等劳动完毕之后,告假回家探望其父母之事。
首章追叙葛叶长得茂盛: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葛”,多年生的蔓草,其纤维可织布。“覃”,延长。“施”,蔓延。“中谷”,即谷中。“维”,语首助词。“萋萋”,茂盛貌。诗人首先写季节、天气及自然景物。正当初夏季节,野外的葛藤长得长长的,蔓延于山谷之间,其叶翠绿而茂盛。在葛蔓上空,“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黄鸟”,即身小色黄的黄雀,其鸣动听。“喈喈”,即黄雀之鸣声。“灌木”,丛生的树木。一群群艳黄的黄雀,飞上飞下,集息在那丛生的小树上,叽叽吱吱欢鸣不已。首章描写出一幅阳光明媚、景物喜人的景象。这种景物使读者感到快乐的气氛。这是因为诗人寄情于景,情景交融所使然。如此美妙的景象,如果不是亲临其境、不是有亲身生活体验的人,是描绘不出的。“黄鸟”三句,虽然倒置于 “葛之覃”三句之后,实际上,当是借自然景物起兴。它表面似乎与题旨无关,但却既有情调上的联系,又可能因为群雀回飞齐集欢鸣于灌木上,而引起女仆与家人欢聚的联想。“黄鸟”三句置于前三句之后,既是为了突出前三句,又是为了使首章前三句与次章前三句协调一致。这种起兴后置的写法,在《国风》 中显得用兴灵活而别致。
次章写奴仆割葛、煮葛、绩纤织布。首三句与首章前三句基本相同,只将首章的 “萋萋”换成 “莫莫”。( “莫莫”,茂密貌,其义与 “萋萋”基本相同)这是为了重章复咏。但下三句却写出了葛藤已经成熟:“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刈”,割。“濩”,煮,“斁”厌恶。到了盛夏季节,那蔓延满山谷的葛藤已经长成,其蔓茎变得粗壮,其叶变得微黄,女仆们上山忙于用镰刀一棵棵割下来,将蔓茎一束束收拢围叠一起,一捆捆搬回家中,上锅烧水煮,煮掉其皮屑,绩出其纤维,再用其洁白的纤维织成粗细的葛布,又用这种葛布做成不同形制的衣服,洁净美丽的衣服做成以后,人们穿在身上,顿感欢喜,而从不生厌恶。试想,从收割葛藤到做成各式各样的葛布衣服,其间,女仆们需要熬过多少不眠之昼夜,需要流过多少不可计量的汗水,其工作之繁重、辛苦,自不待言。而如此繁重艰苦复杂的割葛、煮葛、绩纤、织葛布之劳动过程,却只用了“是刈是濩,为絺为绤”两句八个字就完全叙写出来了。可见古代诗人所用字词是何等精练准确,其描写是何等生动形象而逼真。
末章点明题旨:归宁。经过长时期的割葛、煮葛、绩纤、织葛布等劳动之后,幸得告假回家探望慰安久别的父母。“言告师氏,言告言归。”在回家之前,须要禀告管女仆的老妈子,取得同意并转告主人:我要回家探望父母了。这表明这奴仆在贵族家中处于卑下的地位。因归宁而自然引出:“薄汙我私,薄浣我衣。”“薄”,通“迫”,急忙,急急忙忙。“汙”,洗去污垢。“私”,指近身的内衣。“浣”,洗濯。“衣”,指穿在表面的外衣。女仆经过告假之后,她急忙清理洗濯内衣与外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害”,通“曷”,何也。“宁”,问安。“归宁”,指女仆回娘家向父母问安。此言,哪件衣服应该洗濯,哪件可以不洗,都作洗濯清理,我将穿着回家探望父母。末章写奴仆干完活要回家探望慰安父母,其欢乐的心情达到高潮。这高潮,是通过较多的复叠语助词、节奏急促的短句表达出来的。读完末章,女仆急切欢乐准备行装的情景呈现面前。
久离慈祥的父母、在贵族家里历尽千辛万苦的女仆,如今居然有机会回家探望慰安父母了,可以再享父母的慈爱与温暖。此时此刻,诸如如何匆匆离开贵族家庭,如何急急忙忙赶路,如何与父母欢聚,如何欢欣若狂,等等,本应有更多的话可以继续写下去,但至此,却戛然而止,言尽而意未尽,所有这一切,都留待读者去体会领略。
方玉润说: “一章,追叙葛之初生,三句为一截,唐人多有此体。”(《诗经原始》)次章也以三句为一截。唯末章以二句为一截。诗句的变化是根据思想内容之需要而定,错落有致,有别于《国风》中其他篇用句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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