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关饶风沙,萧瑟竟终古。
木落秋草黄,登高望戎虏。
荒城空大漠,边邑无遗堵。
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榛莽。
借问谁陵虐?天骄毒威武。
赫怒我圣皇,劳师事鼙鼓。
阳和变杀气,发卒骚中土。
三十六万人,哀哀泪如雨。
且悲就行役,安得营农圃?
不见征戍儿,岂知关山苦!
李牧今不在,边人饲豺虎。
唐自武后长寿元年 (692)王孝杰大破吐蕃,克服龟兹四镇以后,唐与吐蕃之间和战不常。至唐玄宗安史之乱 (755) 以前,因国力强盛还可以阻止其入侵,特别是天宝六载(747)曾大规模进攻吐蕃,形势变得更加严峻。安史乱后,唐帝国由盛而衰,政治腐败,民不聊生,以致 “天骄毒威武”“发卒骚中土”,吐蕃上层统治集团不断发动侵扰战争,给边地人民造成难以言状的苦难。这首诗就是针对“阳和变杀气”“安得营农圃” 的现实而作的。
诗的前十六句写边地风沙弥漫,气象萧瑟及人民惨罹兵祸之恶果。诗人对这些没有做全面的描写,只选取了最有代表性的两个场景加以勾画,使之艺术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第一个场景写边塞之地的荒凉。诗一开始,就象电影的特写镜头,推出一个飞沙无垠,卷地扑面的画面:“胡关饶风沙,萧瑟竟终古”。“饶”是多的意思,它传神地表达出边塞关山的特点。第二句是说边关为萧瑟气氛所笼罩,自古及今,永远如此,为“饶风沙”加深了印象,给人以边地荒远、环境艰苦的实感。它使人很自然地想到:在和平环境中边地人民生活在这种地方已经够受的了,那么,一旦有变,“边人饲豺虎”,受敌人侵扰,其苦就可想而知了。三、四两句是前边诗意的延申,“木落秋草黄”既点明特定的季节,又指出草黄马肥正是虏骑来犯之时,所以要“登高”而望,时时加以戒备。这里诗人没有直接写“行役” 的戍边将士,只是通过写胡关风沙、写终古萧瑟、写秋草木落,来渲染气氛,引起读者的联想,有发人深思之妙。
第二个场景写战争的惨象。“荒城”二句从战争造成的后果着墨,勾画出荒城大漠,庐舍为墟的悲凉景象;“白骨”二句着重描写战场的凄惨情景,二者相互映发,相互补充,交织成一幅白骨黄沙,榛莽苍茫,色彩强烈的画面。“千霜”即千年,与“终古”意义相近,前后照应,有力地说明了战乱频仍,给“征戍儿”带来巨大的痛苦,从而深刻地揭露了不义战争的罪恶。
中间十二句先以设问开始,肯定地指出在这胡关之地倚恃武力进行侵陵肆虐的不是别人,正是所谓的“天之骄子”——“天骄毒威武”。汉时匈奴强盛,曾自称“天之骄子”,后来“天骄”就成为边境之上强敌的泛称。这里借指吐蕃。接下去进一步说明圣皇震怒,起兵迎敌,挑起战争是由于他们“发兵骚中土”。正因为这样,才使“阳和变杀气”,和平遭到破坏,结果是“三十六万人,哀哀泪如雨”,广大人民深陷战争的劫难之中。“阳和”本意是和暖的春天,这里喻指祥和宁静的生活与气氛,战端既起,杀气充塞,一切都变了:“不见征戍儿,岂知关山苦”!这深沉的感叹,语浅意深,表现了诗人诚挚深厚的忧国悯民的博大情怀与反对不义战争的崇高思想。这段文字内含丰富,多有转折: 以设问开始,指出陵虐者,是一层;吐蕃扰边“发兵骚中土”,才使得圣皇“劳师事鼙鼓”,明确战争性质,是第二层;战争发生以后,广大人民惨遭荼毒,“且悲就行役,安得营农圃”,为害之烈,人人哀痛,是第三层;若不是亲眼见到保卫边防“征戍儿”的遭遇,谁能深切体会转战关山之苦,这是第四层。这四层转折层层递进,一气呵成,形成浑然郁勃,感慨苍凉之势,感人至深。
最后两句发抒诗人的感慨。李牧是战国时赵国的名将。曾大破匈奴,威震边塞,使匈奴十多年不敢侵赵。诗中说“李牧今不在”,以古例今,明言朝廷闇弱不能任用如李牧那样的将才来保卫边疆,以致人民受难“边民饲豺虎”,“豺虎”比喻凶残的敌人,“饲豺虎”,意谓任凭敌人杀害。全诗在前边具体描写的基础上以此语意作结,它从历史和现实惨痛的经验中提炼出来,既起到深化主题的作用,又含有深刻的历史教训和诗人高远深邃的观察与认识。
这首诗通过边塞萧瑟,白骨蔽野的描绘,深刻地指出外患未平,行役不已,边将无能,人民受难的现实,对当时统治者对吐蕃的和战失策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同时,也表现了诗人因“三十六万人,哀哀泪如雨“所引发的痛苦心情。
这首诗绝大部分是写景,叙事,最后两句才归结为议论,寄慨遥深,自然喷发,把感情推向高潮,既放眼于现实,又总结了历史教训,丰富了诗的内容,提高了主题思想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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