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仁·霓裳中序第一》原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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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志仁·霓裳中序第一》原文赏析

四圣观

来鸿又去燕。看罢江湖收画扇。漫湖曲、雕阑倦倚,正船过西陵,快篙如箭。凌波不 见,但陌花、遗曲凄怨。孤山路、晚蒲病柳,淡绿锁深院。

离恨,五云宫殿。记旧日、曾游翠辇。青红如写便面。怅下鹄池荒,放鹤人远。粉墙随岸转。漏碧瓦、残阳一线。蓬莱梦、人间那信,坐看海涛浅。

霓裳,本唐之道调法曲。凡十二叠,前六叠无拍,不舞,至第七叠中序始有拍而舞。故以第七叠为中序第一。又因为霓裳曲的体制较为繁重,填词者不暇尽作,便选择其中最精彩的一段(中序第一,即舞曲之第一编)用作词调。这就是《霓裳中序第一》的由来。本调始见于姜夔《白石道人歌曲》。姜夔所作为一○一字体,前片七仄韵,后片八仄韵,用入声部韵。后世作者,多以此为定格,但稍有更动。罗志仁这首词,为一○三字体,改用上去声韵,上片第三句“倚”字失叶(《历代诗余》此句作“倚倦”,则叶),后起句“恨”字失叶,可能是作者的失误。其余,大致遵循姜词格式。

这首词写四圣观,是一首纪游词。《西湖志》载:“四圣延祥观,旧在孤山。宋高宗为康王时,常使于金,夜见四金甲人执仗卫行。询之方士云:紫薇有大将四,名曰天蓬、天献、翌圣、真武。王心异之。及即位,乃建观祀之。即今六一泉地是也。元初杨琏真伽改于武林门外,至正间再迁葛岭,今废。”可知,西湖四圣观,乃为紫薇四大将而建。

这首词通过游观时所见物境及人事之变迁,寄寓兴亡之感。

上片描绘游观所见。起调三句点明时令及心情。来鸿去雁,用候鸟迁移,表明物候更换,时节推移。此时,画扇初捐,漫无情绪,倚阑望湖,觉得非常无聊。第三句当叶韵,但此句以“倚”收,不叶。这是一层意思。以下二句写出游、西陵,即西泠,在孤山西唤渡处。周密《湖山胜概》载:“西陵桥一名西林桥,又名西泠桥,又名西村。”“快篙如箭”,形容游船行驶速度。此句由周邦彦《兰陵王》“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脱化而来。第六句,“凌波不见”,单独用韵,自成一句。谓船过西陵,未见美人。曹植《洛神赋》云:“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后人即以“凌波”形容女人步履轻盈。第七句作上三下四句式,拗句转折,谓: 未见美人,只听见凄怨的《陌上花》遗曲。陌花,即《陌上花》歌曲名称。《东坡词话》载:“钱唐(塘)人好唱《陌上花》《缓缓曲》,盖吴越王遗事也。”以上二句将物境人事变迁具体化。这是二层意思。上结二句,是眼前实景。“孤山路、晚蒲病柳”,为上三下四句式,这是沿途景象。“淡绿锁深院”,这是四圣观的景象。孤山矗立西湖当中,背引西泠桥,右接苏堤,左接白堤,东麓有放鹤亭。林逋故宅在此,四圣观故址亦在此。这是出游的目的地。词作描绘眼前景象,写蒲与柳,谓之“晚”与“病”,写四圣观之院落,着一“锁”字,既是实景,又染上了主观情感色彩,联系上文“倦倚”“凄怨”,则抒情主人公出游时的心情已深寓其中。这是三层意思。三层意思,构成上片,已将四圣观的景象呈现于眼前。下片说观感。“离恨”,当叶,此未叶。“恨”字将上片深寓其中的情思勾划出来。而“离”字,带有经历的意思。《汉书 · 西域传(上)》载:“离一二旬,则人畜弃捐旷野而不反。”二字点题,谓: 经过改朝换代,四圣观也留下了怨恨。“五云宫殿”,即往时之四圣观,似宫殿高矗云天。此二句为换头,在情景抒写上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三、四两句,写四圣观往时之盛况。翠辇,君后所乘车驾。“曾游翠辇”,即翠辇曾游,谓此地亦为君后运幸之。“便(音Piàn)面”,即扇子。《汉书·张敞传》云:“自以便面拊马。”师古注:“便面,所以障面、盖扇之类也。不欲见人,以此自障面则得其便,故曰便面,亦曰屏面。今之沙门所持竹扇,上袤平而下圆,即古之便面也。”扇面可画画,此语意即: 君后曾来此游观,红花绿叶与仪仗旌旗辉映,就像在画图一般。这是一层意思。五、六句,接写今昔变化。“下鹄池荒”与“放鹤人远”,为并列对句。前句说往日下鹄池,今已荒废。《汉书·昭帝纪》载:“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春二月,黄鹄下建章宫太液池中。”词作以下鹄池借指西湖。后句说林逋故事。林逋隐居孤山,终身不仕,也不婚娶,以植梅放鹤自娱,旧时称其“梅妻鹤子”。而今,放鹤人也已一去不复返。二句写四圣观往日之盛况已不复存在。七、八二句,描绘四圣观之目前景象。粉墙、碧瓦,指五云宫殿。谓: 由于年代久远,宫墙或已倒塌,而残阳则透过琉璃瓦射进一线余晖。四句合写今不如昔。这是二层意思。煞尾二句,总括全词,谓梦中之蓬莱仙境,再也不可复得。蓬莱,为传说中的三神山之一。此三神山 (蓬莱、方丈、瀛洲) ,其传在渤海中,后用以泛指想象中的仙境。用在这里借以表现四圣观往日盛况,也指过去的美好时代。“坐看海涛浅”,亦沧海桑田之意。

上下两片所写,一侧重所见,一侧重所感。但其所见并非纯粹客观景象描写,其所感亦非纯粹主观情绪抒发,其景与情是融化在一起的。即: 上片的物景均从作者充满怨恨的眼中看出,下片的感慨也通过具体物景变化来表现。词作之意与境浑然一体。而且,有关意与境的铺叙也颇能突出其“变化”二字。这主要在于作者善于使用领格字。如“正”“但”“记”“怅”,提起、转折,都甚为得当。这四个领格字都用去声,激厉劲远,颇能振作精神。因此,词作之铺叙,就能在有条理的描绘中不断掀起波澜。这四个领格字,为词调音律吃紧之处,亦即中序第一的精采之处,品词,填词,均不可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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