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对黄庭坚的词,历代毁誉不一。宋代陈师道说:“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唐诸人不逮也。”(《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二引)晁补之说:“黄鲁直间作小词,固高妙,然不是当家语,自是着腔子唱好诗。”(同上)清代陈廷焯更指斥说:“黄九于词,直是门外汉。”(《白雨斋词话》卷一)这些话虽各执一端,但都有一定的道理。因为黄庭坚现存近两百首词中,品类很杂,高下悬殊,不可一概而论。只是这首《清平乐》,传诵至今,向来获得好评。
在古代诗词中,以“惜春”为主题的作品何止千百篇。因此词人写这类作品,必须取新的角度和用新的手法方能取胜。
此词好就好在写得新颖、曲折,风格清奇,语言轻巧,词味隽永。它赋予抽象的春以具体的人的特征。词人因春天的消逝而感到寂寞,感到无处觅得安慰,像失去了亲人似的。这样通过词人的主观感受,反映出春天的可爱和春去的可惜,给读者以强烈的感染。
若词人仅限于这样点明惜春的主题,那也算不了什么高手。此词高妙处,在于它用曲笔渲染,跌宕起伏,饶有变化。好像荡秋千,既跌得深、猛,又荡得高、远。此词先是一转,希望有人知道春天的去处,唤她回来,与她同住。这种奇想,表现出词人对美好事物的执著和追求。
下片再转。词人从幻想中回到现实世界里来,察觉到无人懂得春天的去向,春天不可能被唤回来。但词人仍存一线希望,希望黄鹂能知道春天的踪迹。为什么呢?因为黄鹂常和春天一同出现,它也许能得知春的讯息。这样,词人又跌入幻觉的艺术境界里去了。
末两句写黄鹂不住地啼叫着。它宛转的啼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但词人从中仍得不到解答,心头的寂寞感更加重了。只见黄鹂趁着风势飞过蔷薇花丛。蔷薇花开,说明夏已来临。词人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春天确乎是回不来了。
像这样一首短词,几经曲折,含蕴着一层深似一层的感情。词人从惜春到寻春,从希望到失望,从不断追寻到濒于绝望;终于怀着无可告慰的心情,为美好事物的消逝陷入沉思中去了。
黄庭坚在诗词创作中,常喜欢掉书袋,发议论,甚至堆砌典故,化用前人辞句,并自诩为“夺胎换骨”、“点铁成金”。这首词却无此类弊病。仅结尾与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词末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意境稍嫌重复。但这充其量只是“偷意”,仍不失为一种高格。
有人认为这首词“结语暗寓身世,大有佳人空谷,自伤幽独之感”,不妨聊备一说。但从全词看,这种说法显然跟通篇的主题不合。一首词不能是上半写“惜春”,下半又变成写“自惜”。如果这样写,势必造成主题的不统一。
读这首词,感情的波澜常会随着词人笔底的波澜一同跳动,一同变化。使人觉得:春天是可爱的,要珍惜春天,别让她轻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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