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韦庄
清平乐·莺啼残月
莺啼残月,绣阁香灯灭。门外马嘶郎欲别,正是落花时节。妆成不画蛾眉,含愁独倚金扉,去路香尘莫扫,扫即郎去归迟。
这是一首描写别离情怀的小令。上阕写别离时的愁绪,下阕写别离后的孤凄,词人把叙述性情节贯穿于词首尾,把环境、氛围和人物的情绪心态交融为一体,打破了写景与抒情前后侧重的程式。
上阕四句状写凌晨时分的别离,“莺啼残月”,表明天将破晓,一弯残月还悬挂在西天,似解人意的黄莺儿好象也知道屋檐下的主人离别在即,不住地对着天边的残月哀怨地啼啭。绣阁中的灯盏尚未点燃,那定然是难舍难分的一对年轻的夫妻还在喁喁话别,他们多么希望这黎明的夜色再多延长一时一刻,好让他们再相聚一会儿……然而门外已备好鞍辔的马又嘶叫起来,马嘶催人,人不能不走,此时此刻,年轻的女主人公的心该何等纷乱、痛苦、无奈、难言……“正是落花时节”一句更增加了这种别离情境的凄绝。柳永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西风残月的清秋时节,多情人儿的离别固然令人愁绪倍增,但落花成阵、柳絮飘飞的暮春天气的别离更使人感伤:那片片落花岂不是青春凋零的象征吗?良人一去,别恨离愁岂不更催人红颜早谢?及至何年何月征人归来,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正是落花时节”这一落红缤纷的画面,不仅在无言的镜头中使我们体察到女主人公纷乱的思绪,而且具有象征的意味,词人在白描的抒写中插入这一现实性的隐喻,使词句具有了更丰饶的内涵,使我们更深地体味到离愁别恨对青春的摧损和凋残……
下阕所描写的情景,已和上阕推开了一段时间的距离。此时良人已经离去,她懒懒地梳妆过后,连蛾眉也不去描画了。平时,这弯弯的、细细的、蛾眉月一样的眉毛也许是由她心爱的丈夫给她来描画的,而今,他已离她远去,还有谁替她描画呢?她满含悲愁独自倚着门扉,痴痴地向着离人远去的道路凝望,凝望……一个可怜的、天真的念头忽然从她心中闪过:他骑马远去的路上定然会扬起一溜黄尘,这尘土可千万不要扫去呵;如果扫去了,我那心上人就要迟迟不归了……这完全是人物一种潜意识的心理活动,天才的词人独出心裁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一闪念:远去路上扬起的尘土因为是他骑马扬起的,因而也是亲切的,她听不见、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望望这路上的飞尘也感到一种安慰。古语有“爱乌及屋”之说,此处可谓爱乌及尘了。“扫即郎去归迟”,当然是女主人公一种一厢情愿的设想和翘盼。这里没有什么民俗的依据,更无实际道理可言,只是表露人物急盼郎归的心态而已。张炎云:“词之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不过十数句,一句一字闲不得,末句最当留意,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从此词的结尾,我们就可以体会到“有余不尽之意”的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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