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高尚升
假如梦也能出卖,
哪一种梦你想买?
有的值一阵过往铃声,
有的值一缕微微叹息,
从人生新灿灿的王冠,
只摇下玫瑰花一瓣。
假如梦也能出卖,
说不尽是悲是喜,
叫卖者不住地摇铃,
你倒是想买哪一种?
一个孤单而寂静的茅屋,
周围是浓密的树荫:
在树荫里,我将抚慰自己的痛苦,
直到死亡降临的时辰。
但愿从生命新灿灿的王冠,
我能摇下这样一颗明珠,
假如梦可以随意挑选,
——这样的梦最能医治我的病痛,
我就想买这种梦。
可是也有卖出的梦,
买了会给你带来不幸。
“人生就是梦”,有人告诉我。
梦醒了,就是死亡的时刻。
你梦想有个值得珍贵的梦,
等于希望鬼魂起死回生。
倘若我真有这样的法术
使长眠地下的人儿复苏,
你要我把哪一个叫醒?
从朦胧幽暗的地狱,
从天宇的浩浩青冥,
假如鬼魂可以唤起,
我将把哪个叫醒?
我要唤醒早年失去的爱儿,
让他领我到他那极乐之境。
可惜没有鬼魂可以唤醒,
从死亡到生命也无路可通,
一切召唤徒然落空。
莫非竟没有鬼魂可以交往?
那么说,你也不曾有过爱情。
不如躺下,象我必将躺下一样,
停止呼吸,从此长眠不醒。
那时,从人生新灿灿的王冠,
将坠下玫瑰花一瓣——
然后,就会有可亲近的鬼魂,
然后,所有的梦都会实现,
永远,永远不变。
(黄宏煦译)
(英国)博多斯
这是一首写梦的诗,写诗人对梦的理解与追求。
诗一开篇,诗人便为读者设造了一个奇幻的舞台,台上正上演一部微型独幕剧。剧中人物只有两个——梦的叫卖者与买梦者。实际上,诗的抒情主体由此出现二元:一是偏向理想人格的自我,即买梦者;一是偏向现实心境的自我,即梦的叫卖者。这两位在表演些什么呢?原来,他们正在进行一场简短而有趣的对话。整首诗的艺术“流程”,也就是两个“自我”对话和独白的过程。对话的主题是关于“梦”,关于“梦”的价值,关于寻“梦”之艰难的感叹。诗中这样写道:梦的价值有大有小,“有的值一阵过往铃声/有的值一缕微微叹息。”有的可以给人带来“喜”,可以医治“病痛”,有的可以给人带来“不幸”和“痛苦”。到底追求哪一种“医”呢?接着,诗人便写寻梦之难,“你梦想有个值得珍贵的梦”,那“等于希望鬼魂起死回生”。很显然,“梦”在诗人的笔下,有着非常宽泛的内蕴:美的事物,美的境界,美的人格等等,都涵盖了。“梦”的含义作者尽管未明确点破,你却完全可以据此有深深寓意的空白进行审美创造。从而,使诗的艺术张力得到大大加强。这“梦”,也是全诗之眼,理解了它,也便基本把握了诗。
当然,诗的抒情主体——梦的叫卖者与买梦者的对话并未一对到底,最后,诗人又魔术般地让代表理想人格的自我——买梦者悄悄退隐,而让代表现实心境的自我——卖梦者进行独白:如果说要得到“珍贵的梦”很难,那么要实现这“梦”就更不容易了,犹如“从死亡到生命无路可通”。那么是不是就此罢休,徒唤奈何呢?抒情主人公这样坚定地表明心迹:“梦是人生新灿灿的的王冠上的明珠”,绝不可以失去。纵然“停止呼吸,从此长眠不醒”,也要实现那孜孜追求的“梦”,直至“永远”。读者不难看出作者在这里塑造了内心充满矛盾而又对理想追求不懈的抒情主人公形象。一方面,抒情主人公渴望实现自己的“梦”;另一方面,由于现实的重重阻隔,又使得梦难以如愿以偿。正是通过对抒情主人公矛盾心理的描写,表达了作者对美的执著追求至死不渝的愿望。这,也是诗的主旨所在。
这首诗在艺术上的突出特点,在于它采取了独特的审美视角——不是象一般诗人观照现实生活的外部世界,徘徊于生活的表层,而是非常巧妙地通过抒情主体的二元化,把审美的聚光灯摇向隐秘的人的内心世界,透视生活的深层。另外,诗人采取了以虚写实的抒情方式,即以虚幻的笔触抒写真实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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