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原文|注释|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一)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三)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四)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其父母昆弟之言。”

(九)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十)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十一)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十二)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十三)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十四)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十五)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十六)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十七)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十八)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十九)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二十)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二十一)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二十二)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二十三)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二十五)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二十六)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51〕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52〕也。”夫子哂〔53〕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54〕,如〔55〕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56〕,如会同〔57〕,端章甫〔58〕,愿为小相〔59〕焉。”“点,尔何如?”鼓瑟希〔60〕,铿尔,舍瑟而作〔61〕,对曰:“异乎二三子者之撰〔62〕。”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63〕春者,春服既成,冠者〔64〕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65〕,风乎舞雩〔66〕,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67〕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注释〕  先进:这里指先学习礼乐,然后任职官府。  野人:郊外之民,这里指原为贵族后家道衰落、流落民间的人士。  后进:这里指先凭藉世袭特权为官,然后由于职务需要而学习礼乐。  闵子骞(qiān):孔子弟子,姓闵,名损,字子骞,鲁国人,以孝著称。  言语:擅长辞令,有外交才能。  文学:通晓古代文献典籍。  说:通“悦”。  间:非议。不间:指人们对其父母兄弟赞扬他的话语提不出不同的看法。  昆:兄。  恸(tònɡ):极度悲痛。  夫(fú)人:这个人。  予不得视犹子:意思是虽然同颜回情深如父子,但不能违背周礼,像葬自己儿子那样葬颜回。  夫(fú):指示代词,那。  訚訚:见《乡党篇》注。 行行(hànɡ):刚强的样子。  侃侃:说话理直气壮的样子。  不得其死:死于非命。  为:这里意为改建。长府:鲁国国库。  贯:事。仍旧贯:按照老样子。  瑟(sè):与琴相似的古乐器。  奚为于丘之门:指弹出的乐声与孔子府上乐调不和谐,据说是因子路弹的乐曲有杀伐之声。  未入于室:孔子肯定他弹瑟、悟道已入门,但尚未深入精微之奥。  愈:胜过,好于。  季氏:鲁国的执政。周公:周文王之子,武王之弟,鲁国国君之始祖。一说指周朝的公爵。  聚敛(liǎn):搜刮百姓钱财。附益:增加财富。  柴:孔子弟子,姓高,名柴,字子羔。  鲁:迟钝。  辟:偏激。  喭(yàn):粗鲁。  庶:差不多。  空:匮乏、穷困。  货殖:经商。  亿:通“臆”,预测、猜度。  践:踩踏。迹:脚印。践迹:遵循前人的做法。  入于室:喻学问、修养达到精深地步。  论:言论。笃:诚恳。与:赞许。  色庄者:貌似庄重。  诸:“之乎”二字的合音。  退:谨小慎微,畏缩。  兼人:胜过别人。  女:同“汝”,你。  费(mì):地名,在今山东省费县西北。  贼:祸害。夫:指示代词,指费邑的百姓。子:指费邑百姓子弟。  社稷:祭祀土地神和谷神之处,这种祭祀由一国之君或地方行政长官主祭,因而社稷是政权的象征。  曾晳(xī):孔子弟子,字子晳,曾参之父。  吾以:倒装句,即“以吾”,全句意为不要因为我比你们年长了几岁而有顾虑。  居:平时。  何以:何以为用,以什么作为努力的目标。  率尔:轻率地,急忙地。  摄:夹。 〔51〕 比及:等到。 〔52〕 知方:知道努力的方向,即向义而行。 〔53〕 哂(shěn):微笑,讥笑。 〔54〕 方六七十:六、七十里见方,指小国。 〔55〕 如:或者。 〔56〕 宗庙之事:指祭祀。 〔57〕 会同:诸侯国君盟会活动。 〔58〕 端:古代的礼服。章甫:古代的礼帽。 〔59〕 小:谦辞。相:司仪,赞礼人。 〔60〕 希:通“稀”,指瑟声逐渐变缓、变弱。 〔61〕 作:站起身。 〔62〕 撰:具有,指前面三人所表达的志向。 〔63〕 莫:同“暮”。 〔64〕 冠者:成年人,已行冠礼,表示成年。 〔65〕 沂(yí):河流名,由山东南部流经江苏北部,注入黄海。 〔66〕 风:吹风,乘凉。舞雩(yú):地名,在今山东省曲阜,祭天求雨之处。 〔67〕 唯:语首词,无意义。

〔鉴赏〕 《论语》以一个人物,即孔子为中心描绘各种人物形象,这在中国古代典籍中是个首创。这些人物来自十分广泛的社会阶层,包括执政者、贵族、各种等级的官吏、军队首领、学者、隐士等。书中写得最多的是同孔子关系最密切的弟子。本篇的主要内容就是描写孔子与他的弟子的关系,记录孔子对他们的评价。书中从事各种活动、面貌神态性格各异的诸弟子烘托了孔子形象。孔子的思想和美德经常在同其弟子的关系中表现出来,而这些弟子的言行在显示其个性的同时又表现了孔子的理念,丰富了孔子的思想,发展了孔子的精神。众弟子或身处贫困、但坚守原则或理想;或好学,刻苦钻研,对经书发表具有独创性的见解;或相互讨论、切磋,加深对孔子学说的理解。他们在一个尔虞我诈、相互残杀的社会中创造了一个和平宁静,充满温馨和友谊,追求美德、知识和真理,富有诗情画意的文化孤岛。

孔子的弟子在老师的精心培育下,养成了各种卓越的品质和才能,第三章就是孔子对其主要弟子的长处所作的精要概括。他还对各人的特有的优点以明确具体的语言加以表扬。如第十九章中孔子赞扬子贡的经商才能,说他的预测总是非常准确。孔子既热爱学生,又严格要求他们,直言不讳地指出他们的短处和缺点。在第四章中孔子对自己喜爱的弟子颜回作了批评,指出他对老师所说没有一句不心悦诚服,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提出质疑,认为颜回这样做对自己(孔子自指)没有什么好处。第十八章说高柴愚笨,曾参迟钝,子张偏激,子路莽撞。

本篇还有一些文字维妙维肖地描写诸弟子在日常生活中的神情笑貌,使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第十三章描绘侍于孔子身边的弟子的神态:闵子骞和悦而温顺,子路显得刚强,冉有、子贡理直气壮而又从容不迫。《论语》所塑造的、儒学形成时期其主要的信奉者、阐发者和传播者群像与在宗教庙堂所见迥然不同,他们身上放射出来的不是神性、而是人性的光辉;他们不是令人敬畏、以至于恐怖的木石偶像,而是有血有肉、真实可信,而又令人敬佩的求道者形象。

孔子师生是一个追求精神价值、共同享受美好的精神生活乐趣的集体。他们不仅在一起切磋学问,而且还经常畅谈理想抱负,本篇最后一章就展现了这一情景。这一章是《论语》中少有的长文,文学性很强,包含了丰富的思想内容,很值得仔细研读。

孔子让身边几个弟子各谈自己的志向:子路有志于让一个中等国家变得强大;冉求企望治理一个小国,使人民富裕;公西赤只想在朝廷的祭祀或诸侯的盟会中发挥作用。与这三人不同,曾点的理想是在暮春季节同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少年,去沂河中洗澡,上岸后一路上沐浴春风,唱着歌返回。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是,在评论四人的志向时,孔子这位想在治国安邦中有所作为的人竟然更欣赏曾点的志向。这表明孔子提倡修身养性,要求人们全身心地为他人和国家效劳,这并不意味着让人们过清教徒式的枯燥生活,相反他主张生活要有情趣。孔子虽然不反对人们求功名,但在他看来,最理想的生活方式不在于追求功名,而是在寻常的生活中营造一种洁净、和谐的环境和氛围,追求自然的情趣、人情的温馨,达到一种极高的精神的和审美的境界。

本篇还有一个观念值得注意,这就是中庸之道。儒家对于中庸之道的经典表述为:无过无不及,过犹不及,就是在第十六章中提出的。中庸的原意不是消极意义上的折衷调和,不是表示那种貌似公正,实际上是无原则的不偏不倚。因为这是同孔子重道义、重原则的一贯立场不相容的。他的中庸之道是要求在各个基本点之间保持平衡和协调,做事要恰如其分,把握适当的度,防止走极端。第二十二章记载孔子对不同的弟子“听到了什么道理是否要立即行动”这同一问题的不同回答,冉求平时退缩,孔子就鼓励他;子路好勇过人,孔子就约束他。这不仅表现了孔子因材施教的教育方法,而且道出了他的中庸之道的本义。

中庸之道在《论语》其他篇章中还有许多表达。《子罕》篇第八章“叩其两端”、《尧曰》篇第一章“允执其中”都是阐述这一观念的意义。中庸之道可以说是孔子的根本的思想方法和人生态度,表现于他的全部思想和言行之中。如对待传统文化,他主张“损”、“益”(即破旧与创新)兼用。在治国方略上他提出“宽猛相济”。他的教育方针是“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对于人格的培养和艺术创作,他规定要“文质彬彬”。他提倡的学习方法是“学”与“思”的结合,他说:“思而不学则罔,学而不思则殆。”(《为政》)总之,执二用中的中庸之道是孔子解决一切问题的最高智慧和有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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