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原文|赏析

我的窗外有一株蔷薇。黄色的花，一朵，两朵，三四朵，五六朵，七八朵。春雨浙沥，一夜间，繁花怒放，金黄金黄的一片。

早晨，阳光从花丛中射过来，分外显得出她的活泼、俊俏、娇健。霎时间，我简直感到她是个“托辣斯”：把大地的一切美，全都包揽了去。

我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十分淘气。养了两只小兔，同她一样地淘气。这兔，原本是用篱笆围起来的。谁知有一个小隙，它就钻出来;有一个脚垫，它就跳出来，哪里围得住?现成的食，它不吃，偏偏把院里有限的几株花，啃个精光。唯有这蔷薇，它没有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因为它知道蔷薇满身是刺。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蔷薇的可爱。

于是乎，每天下班回家，总要为蔷薇提一桶水。对她，怀着一个朴素的希望：刺长得更茁壮，花开得更繁茂，明年，后年，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1984年人民日报出版社《马铁丁杂文选》)

赏析本文写于1962年，是作者在《马铁丁杂文选》中唯一的一篇咏物抒情小品。作者借蔷薇来抒情言志，整个作品写得短小精美，含蓄蕴藉，读之沁人心脾，启人深思，具有一种浓郁的诗意。

作品一开始便不同凡响，一连用了八个数字，这不仅生动地描写了蔷薇花逐渐开放的过程，而且巧妙地暗寓着作者对蔷薇开花的时时关切的行动和心情。接着作者重笔描绘了蔷薇花盛开后的最动人的境界：一夜之间，在春雨的滋润下“繁花怒放，金黄金黄的一片”。尤其是在朝阳的照射下，“分外显得”“活泼、俊俏、矫健”的蔷薇花，令人感到似乎“大地上的一切美”都“包揽”在这繁花似锦的枝头了。这绝不是作者的夸张之笔，这是在特定环境中特定条件下的一种特殊的美的感受。因为繁花是在夜间怒放，蔷薇树又长在窗外，清晨起来，打开窗户，突然，一片金光灿烂的美景笼罩窗口扑面而来，这怎能不令人惊喜，使人迷醉!

蔷薇之美写到这里似乎已无以复加了。但作品第三段忽然笔锋一转，描述了一件小而有趣的往事。这一转不仅使文章有了波澜，增加了艺术兴味，更重要的是它使文章异峰陡起，将蔷薇之美上升到另一更高的境界，精彩而成功地完成了主题的升华。在被小兔啃光的几株花的对比衬托之下，具有充分自卫能力的凛然不可侵犯的蔷薇，便立刻显示出一种令人起敬的崇高的品格和精神，这不能不使人愈加感到它的可爱。于是水到渠成，很自然地引出作品精彩的结尾：“于是乎，每天下班回家，总要为蔷薇提一桶水。对她，怀着一个朴素的希望：刺长得更茁壮，花开得更繁茂，明年，后年，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这个结尾简捷有力，情深意切，余音不绝，发人深思，在这个朴素的希望里包含着多么丰富的潜台词啊!

鲁迅先生曾要求文学作品：选材要严，开掘要深。这篇小品是做到了这一点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能做到以小见大，以少胜多。另外，本文的结构也有独到之处，它起承转合，曲折有致，各个部分，详略得体，尤其是首尾照应，巧妙新颖，开始暗写期望，结尾明写希望，始则期望花儿早开，终则希望永远刺壮花茂，而且在语言形式上也有类似之处，均不惜浓墨泼写以充分增强情感因素。因此读起来给人以韵味无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