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牙The Front Teeth
外面的阳光很好,但是屋子里并不非常明亮,因为窗户上挡着厚厚的窗帘。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那墨绿色的窗帘,它让人感觉压抑,但是今天它却帮了我很大一个忙,没有人会看到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这是杜克警官位于市郊的家,今天他休假,他是一个30岁的单身汉,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要拜访杜克。
他对我的到访显然很诧异,在他转身关上门的一刹那我掏出手枪,对着他宽阔的腰部,他露出非常惊讶的神情。
“罗伯特,你这是干什么?”他的语气里充满惊讶。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你在开玩笑吗?伙计,要知道这可不好玩,万一枪走火就不好了。”他故作轻松地和我调侃道,同时想把身体扭转过来。
“别动,”我大声说道,“我不是开玩笑,杜克,你猜不出原因吗?”
“哥们儿,别把那东西对着我。”杜克的声音里有些恼怒和惊慌。
“我不是你的哥们儿,杜克,转过身来。”虽然我已经和他搭档三年多了,但此时此刻我非常憎恨他,因为我担心失去琼,我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扣动扳机,但是,我渴望看到杜克惊慌的样子,他应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任何人能把琼从我身边抢走,我一直警告过他。
杜克缓缓地转了过来,我清楚地看到他咽了一口唾沫,皱皱眉,咧了咧嘴,露出一颗门牙,那颗门牙歪歪的,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他伸手摸了一下那颗牙,我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他说那颗牙可以为他带来好运,杜克黑眼睛紧盯着我。
“好,罗伯特,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杀了你,杜克,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罗伯特。”他眼中显出困惑的神情,因为他渐渐明白,我是来跟他算账的,他正在努力想理出个头绪。
“想想美丽的琼,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我决定给他一些提示。
他眼睛一亮,然后又黯淡下来,他试图笑笑,但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那颗歪掉的门牙。
“你和琼,”我说,“你认为你们瞒得住,以为我不知道——”
“琼?”他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觉得我抢走了她?你误会了,我们只是……”
“你们玩了不少花样,”我非常愤怒地打断了他,“她是我的,杜克,你早该明白。我们共事多年,你知道,谁夺走我的情人,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罗伯特,你要知道,琼不是你太太,她是一位小姐,一位不属于任何人的小姐。我是和她约会,但那又怎么了?你迟早会发现,琼准备告诉你的。”也许对我拿枪指着他的愤怒让杜克决定不再掩饰下去。
“她没有告诉我,现在她也不必了,她可以彻底忘记你了,杜克。”
“罗伯特,”他说,举起双手,向前迈了一步,“罗伯特,听我说……”
“你最好站住!”
他停在那里,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但是,他试图想办法让我回心转意。
他并不了解我,虽然我们在刑侦科共事多年,但是,他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人。
“你干这种事,他们会抓到你的。”他说,“你知道,罗伯特,身为警务人员你不能知法犯法。再说,琼只是一个女孩子,罗伯特,我们是朋友,为了一个女人杀掉你多年的伙伴,值得吗?”
我说:“我爱她,她也爱我,是你从中破坏,杜克,我们是准备结婚的。”
“你疯了,罗伯特。”
“我爱她,你听到没有?”
“她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妞,罗伯特,你得——”随着砰砰两声枪响,手枪在我手中轻轻跳动,杜克胸口中了两枪,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大张着嘴,向前倒去,落地的时候,下巴啪地响了一声。
我用脚把他翻过来,低头看着他。他的嘴巴张开着,但是那颗该死的门牙不见了。我在周围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我想一定是他倒地时,吞下去了。他的两眼由很明亮渐渐变得呆滞,我清楚地知道他是死定了。
我擦擦枪,把它扔到尸体旁,离开那里。现在,我觉得好多了,真的好多了。
但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围绕着我,胸部有一种刺痛感,像是吸不够空气一样。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每当我担心什么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杜克死了,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琼又是我的了,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我来到琼的住处。
她笑着开了门。因为心怀鬼胎,她的笑脸并没有让我很高兴,但不管怎样,现在她是我一个人的了。
“嘿,罗伯特。”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
“宝贝。”
我们互相望着对方,我不能相信她和杜克约会,但那是事实。
她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来看看你,局里的人知道我在这里,我告诉他们我可能来吃午饭。”
“现在不是午饭时间啊,罗伯特。”
“我正在办件事,还没有吃午饭,所以就过来了。”
“哦,是这样,那我给你做点东西,三明治怎么样?”
“好的,一点就可以了,我不是很饿。”
她真的很漂亮,长长的金发,白白的皮肤,丰满的嘴唇,一对好像会说话般动人的眼睛。今天她穿着一件鲜艳的黄色短裙子,看上去秀色可餐。她对我太重要了,我一刻都不想离开她。
“到厨房里来吧!”她说道。
我们走进厨房,我正要伸手抱她,电话铃响了。我有点紧张,但不可能这么快,只不过才过去了30分钟而已,按理说杜克单身住在公寓里,最快也应该几天后被发现才对。会是打给我的吗?嗯,也可能是打给我的,因为杜克和我一向很亲近,但也可能不是找我的,我很紧张地胡思乱想着。琼跑去接电话。
“是的,是的,他在这儿。罗伯特!”客厅传来琼的声音。
我走过去,拿起听筒,是亨利警官,他告诉我杜克遇害,他们要我负责这个案子。亨利和我关系很好,他知道我和杜克走得很近。
“好的,我马上就到。”我挂上电话,悲伤地看着琼。
“什么事?”她问。
我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就像个魔鬼,然后很平静地说:“是杜克的事,他遇害了。”
琼怔住了,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你是说杜克?”
“是的。”
她用手指抚弄着自己的裙子,两眼一片茫然。
“噢,”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他们打电话叫你去办?”
“是啊,”我慢吞吞地答道,一想到她和杜克约会的事情就让我非常难受。
“那么,罗伯特,你还是赶快过去吧,希望你能快点抓住凶手。”
“当然。”我点点头,离开了琼的家。
我再次回到杜克的公寓,我看看他的尸体,摄影人员在拍照,指纹组的人在提取指纹。我留在那里,到处翻翻,装出一副查看现场的样子。当我离开时,天已经黑了,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离开时,亨利刚好走进楼下的走廊。
“有什么发现?”他问。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很难过,”亨利安慰道,“那么今晚到我家来吧,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案情。”
“好的,亨利。”我尽量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他朝电梯走去,我走到外面,心想,如果他知道是我杀了杜克该是多么震惊啊。亨利是个好人。
我回到琼的住处,在那里很不舒服。她先是不停地说话、微笑,然后就坐在那里,那种沉默简直要让我发疯了。
最后,她走到我坐的椅子旁,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她的臀部碰到我的肩膀,一只手抚弄着我的头发:“啊,”她说,“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
“是啊,我也很难过。”我附和道,装作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探过身,轻轻吻吻我的额头,我像块木头一样坐着。我知道我成功了,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的。
“我今晚不在这吃晚饭了,”我说,“我要去见亨利,探讨一下案情。”
“我知道了,好吧,罗伯特。”
“也许回头再来看你。”
她冲我笑笑:“好吧。”
我来到亨利家,是亨利亲自开的门。
“你好。”我说。
“海伦正要去看电影,一会儿就剩我们两人了。”
海伦是亨利的妻子,她正从过道走过来。她性格活泼,穿着茶色外套,正在把厚厚的黑发弄到领子外面。
她说:“罗伯特,你好,别喝多了。”她知道我们探讨案情的时候总是喜欢喝两杯,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今晚应该喝白酒的,这是悲伤的一天。”亨利说。
“你们两个别喝醉了。”她吻吻亨利,拧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走了。
我们走进客厅,面对面在壁炉旁坐下。
“喝吗?”
“当然。”
“白葡萄酒。”他说,举起一个细长的瓶子。
“很漂亮啊!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进口的,最上等的葡萄酒,我原本想等到下个月聚会时同你和杜克一起享用的,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他的声音有些悲伤。
“好了,亨利,别想了,现在抓到凶手才是最重要的。”我劝慰道。
他倒了酒,我们坐在那里慢慢喝,同样是好酒,但往日的那种欢乐气氛没有了。
“杜克的事你查到什么了?”他终于开口问道。
我点着烟斗,靠在椅背上,吸着烟。我说:“我认为,那是仇杀,由某些歹徒精心策划的。你知道杜克这个人,平时就不拘小节,他们一定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是杜克自己打开门让他们进去的,嘿,他们是怎么——”我停下来,我正想问他,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尸体。
“什么?”亨利问。
“怎么发现尸体的?”
“是杜克叫来的清洁女工发现的。”
“哦,我在他的嘴里发现那颗门牙不见了,一定是摔倒时他吞下了他的大门牙。”我说。
“不,”亨利说道,“他并没有吞下,罗伯特,验尸没有发现,也不在他的喉部,我们到处找,也没有找到。”
“我要抓住杀他的凶手,亨利,一定要抓住,我真不敢相信杜克死了。”我边说边流下了几滴眼泪,现在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我知道你的感受,罗伯特。”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亨利开口说话了:“我说,罗伯特,我们以后再谈杜克的事吧,现在谈点别的吧,前天出了件怪事。”
“哦?”
“有人在钟楼杀人。”
我很感兴趣,把身体向后一靠,右腿踝放到左膝盖上,习惯性地开始转动,这时伴随着很微弱的啪的一声响,有东西落到地上。
亨利坐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地板,他那样子让我觉得很奇怪。
“亨利,钟楼案子是怎么回事?”
“罗伯特——”他蹲在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我把右脚从膝盖上放下,凝视着亨利的手。他伸出手掌,掌中是杜克的门牙。
“它从你裤脚的反褶部分掉下来的,罗伯特,我亲眼看见的。”亨利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亨利站起身,托着那颗该死的门牙,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悲痛和震惊。我现在可以想象得出,它是杜克下巴碰到地上时,弹到我裤脚的反褶部分里的。
过了好一会儿,亨利问道:“是不是因为琼?”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那件事,罗伯特,我以为你和杜克的事会和平解决。他对女人就是那样的,喜欢拈花惹草。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杀了他啊,杀人是犯法的,罗伯特。”
“你最好把你的手枪给我。”亨利说道。
我把枪递给他:“如果我喝完这杯酒,你不介意吧?”
亨利看着我说:“你可以喝完整瓶酒,罗伯特,我一点也不想喝。”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酒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这原本是为我们三个好兄弟准备的酒如今只剩我一人品尝。也许杜克是对的,那颗门牙真的会为他带来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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