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钗记》王十朋与钱玉莲爱情故事文学鉴赏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一)

王十朋的爱情故事,主要见于古老戏文《荆钗记》的敷演。某些笔记,亦有点滴传闻记载,但都远不如《荆钗记》那样完整动人,而且长久流传于民间。

王十朋,史有其人,《宋史》卷三百八十七有他的本传。十朋字龟龄,号梅溪,温州乐清人。据汪应辰《王十朋墓志铭》知十朋卒于南宋孝宗乾道七年(公元1171),本传说他“年六十”而卒,当生于公元1111年,即宋徽宗政和元年。作为历史人物,他一生的主要活动,是在南宋建炎至乾道这半个世纪的时间里。

据《宋史》本传记载,十朋“资颖悟,日诵数千言。及长,有文行,聚徒梅溪,受业者以百数。入太学,主司异其文。”显然是一位颇有才华的人物。在南宋朝野战和之争中,十朋是主战派,并多次上书皇帝,受到嘉奖,宋高宗认为他“经学淹通,议论醇正”;他们意见多被采纳,“其言大略施行”。孝宗朝,王十朋坚决地弹劾了丞相史浩,同时积极支持抗金将领张浚,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特别是对史浩的弹劾,成为宋史上一件有影响的事例。他不仅论列八条罪状(怀奸、误国、植党、盗权、忌言、蔽贤、欺君、讪上),而且,当孝宗接受了他的意见,贬史浩知绍兴府,他仍然上疏反对,使孝宗“遂改与祠”。进而他还揭发了与史浩关系密切、行为不轨的史正志、林安宅等人,他们皆被罢官。这件事情,影响极大,甚至后人以为《荆钗记》的问世,与此事有关。(这个问题,下文还要涉及)。

十朋先后知饶州、夔州、湖州、泉州,凡历四郡,政绩卓著。自饶州移知夔州时,“饶民走诸司乞留不得,至断其桥,乃以车从间道去,众葺断桥,以‘王公’名之”。“所至人绘而祠之,去之日,老稚攀留涕泣,越境以送,思之如父母。”作为封建社会的官员,王十朋的品德也是应当受到称赞的,他不仅“事亲孝”、“友爱二弟”,而且在他以龙图阁学士身份致仕并随之而去世时,他的两个儿子(闻诗、闻礼)“犹布衣”。仅此一点,亦属难能可贵。

至于王十朋的婚姻爱情经历,正史则毫无涉及·《荆钗记》中所敷演的他与钱玉莲悲欢离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某些笔记有所涉及,但仅为传闻,而且那情节完全是另一回事。例如《瓯江逸志》载:

王十朋,字龟龄,梅溪乐清人,年四十七,魁天下。以书报其弟梦龄、昌龄曰:“今日唱名,蒙恩赐进士及第,惜二亲不见,痛不可言。嫂及闻诗、闻礼,可以此示之。“诗、礼其二子也。此二语者,上念二亲,而不以科名为喜;特报二弟,而不以妻子为先,孝友之意可见矣。为御史,首弹丞相史浩,乞专用张浚。上为出浩帅绍兴,又上疏,言舜去四凶,未尝使之为十二牧。其忠义蹇谔如此。今世俗所传《荆钗记》,因梅溪劾史浩八罪,孙汝权实怂恿之,史氏切齿,遂令门客作此传以蔑之。盖玉莲乃梅溪之女,孙乃梅溪同榜进士也。史客故谬其说耳。又有一说,玉莲实钱氏,本娼家女,初王与狎,钱心许嫁王。后王状元及第归,竟不复顾。钱愤而投江死。二说颇异,大约传奇中如此假托附会者极多,不足深究耳。

此外,据《南窗闲笔》记载,钱玉莲是宋代名妓,从孙汝权。某寺殿梁上题有“信士孙汝权同妻钱玉莲喜舍”。总之,王十朋与钱玉莲的关系究竟是父与女、学子与娼女或者夫妻,都是传闻,无法深究。这里值得注意的是,玉莲本娼家女的传说。因为有玉莲愤而投江的情节,所以,与《荆钗记》的内容有蛛丝马迹的联系。

如果玉莲本娼家女,王十朋与她有过一段时间的爱情交往,那自然会有很多情意缠绵的故事,不然玉莲怎么会“心许嫁王”呢!更何况当王十朋状元及第之后“不复顾”,玉莲竟“愤而投江死”,可见玉莲的一片痴情达到何种程度!而且,这又不仅仅是痴情,更有对王十朋背叛爱情的强烈的抗争。显然,这里的玉莲,是一位值得同情的性格刚毅的女子。

不论这一传闻有多少可信之处,但这种类型的爱情悲剧故事,在中国封建社会中,何止成千上万!才子狎妓,或有真情,一旦腾达,背信弃义,娼女情痴,终遭遗弃,弱者忍辱,刚者抗争,而结局都是悲剧。也许由于这种悲剧故事太多了,中国的老百姓都会讲出几段,因而,也就习以为常了。但是,倘若深思一下,这类爱情悲剧故事,包含着多少值得深思的问题!它从一个侧面,反映着民族文化的某种特质,民族心态发展的某种“苦难的历程”。

如果《荆钗记》是在这样的传闻的“背景”下出现的,那问题又极为复杂了:一方面,《荆钗记》成了为王十朋文过饰非之作,使我们自然联想到从弃妇背亲的蔡伯喈到高明《琵琶记》的变化;另一方面,《荆钗记》又以它自己特有的情节故事,塑造了十朋与玉莲忠于爱情的品格,为我们展示了新的境界。至于王十朋与钱玉莲究竟是怎样的关系,钱玉莲的身份究竟是什么,那就只能如陆放翁所说:“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了。

(二)

《荆钗记》作为宋元四大古剧之一,在中国戏剧史,特别是南戏发展史上有重要的地位。徐渭《南词叙录》“宋元旧部”中著录了《王十朋荆钗记》,张大复《寒山堂新定九宫十三摄南曲谱》旧抄残本,署有“吴门学究敬仙书会柯丹邱著”。但柯丹邱究系何人,已不可考;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荆钗记》,也显然是经过明人加工的本子。

《荆钗记》为我们敷演了这样一个以王十朋、钱玉莲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

王十朋父亲早逝,赖母训育成人,家境贫寒,“忝列庠生之数”。他才华出众,为朋辈中之佼佼者。

温城钱某,早年在太学曾试贡元,人称钱贡元。膝下一女,取名玉莲,年方二八。原配夫人早丧,再婚姚氏。一家三口,生活富足。欲招王十朋为婿,以继百年,于是,请将仕南阳郡许文通为媒。

十朋之母,自谓家贫,“不敢应承”。经老将仕一再说合,终于同意,但是,家中一贫如洗,没有什么东西可作聘礼,只好将一荆钗权作信物。王十朋十分惭愧:“这荆钗又不是金银造,如何做聘财!”而老将仕则说,这荆钗虽不是金银造,“管取门阑喜事婚。”

这门婚事,遭到玉莲继母的反对。同时又有豪富孙汝权请玉莲姑母为媒,欲娶玉莲。于是,孙富王贫,形成鲜明对照。玉莲继母、姑母,一致反对嫁王,而逼嫁孙氏。玉莲则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谩威逼,断然不与孙氏做夫妻”,“便刎下头来,断然不依允”。在这种情况下,继母亦只能以不给房奁首饰为惩罚。玉莲与十朋终于结为夫妻。

婚后半年,十朋将赴考,但缺少盘缠,而且走后婆媳二人失去依靠。岳丈钱贡元,对这些困难都一一给予以解决,将婆媳二人接到钱家居住。王十朋辞别亲眷,“登山渡水”而去。春闱得意,一举状元及第。

当朝丞相万俟卨,有一女,小字多娇,“虽年及笄,争奈姻缘未遂”,于是要招十朋入赘。十朋明确表示,自己已有妻室,且以“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的道理,予以拒绝。万俟卨恼羞成怒,利用职权,进行报复:原派王十朋为江西饶州签判,这里是鱼米之乡;现改派广东潮阳,这里是“烟瘴地面”。藉此“绝他归计。”

在听候派遣的时候,王十朋寄书家中。而这封家书被孙汝权弄到手,加以篡改,使这封报平安的家书变成了“入赘相府”之后给玉莲的“休书”。这样,在家中引起轩然大波。玉莲继母姚氏与姑母乘机强逼玉莲改嫁孙汝权。而玉莲则坚信王十朋不是负心人:“书中句都是虚,没来由闲气蛊,他曾读圣贤书,如何损名誉”,“富与贵人所欲,论人伦焉敢把名污”,“他为官理民庶,必然守法度,岂肯停妻再娶”,“空白说要改嫁奴,宁可剪下发做尼姑”,“打死了奴,做个节孝妇;若要奴再招夫,直待石烂与江枯。”最后,她拟以一死抗争到底:

[五更转]心痛苦,难分诉。丈夫。一从往帝都,终朝望你谐夫妇,谁想今朝,拆散中途。我母亲信谗言,将奴误。娘呵,你一心贪恋、贪恋他豪富,把礼义纲常全然不顾。母亲,你今日听信假书,逼奴改嫁,此事决然不可。

[前腔]奴哽咽,难移多,不想堂前有老姑。婆婆,奴家今日撇了你去,千愁万怨休怨儿媳妇,也不是你孩儿将奴辜负。婆婆,奴家若不改嫁,又不投江恐母亲逼勒奴生嗔怒。罢罢,贤愚寿夭天之数,拼死黄泉,丈夫,不把你清名辱污。

[满江红]拼此身来,早去跳江心,捞明月。

……

[梧叶儿](旦上)遭折挫,受禁持,不由人不泪垂。无由洗恨,无由远耻,事临危,拼死在黄泉作怨鬼。

[香罗带]一从别了夫,朝思幕苦。寄来书道赘居丞相府。母亲和姑妈逼勒奴也改嫁孙郎妇,奴岂肯再招夫。萱堂苦苦责打奴,只得拼死在黄泉路,免得把清名来辱污。

[胡捣练]伤风化,乱纲常,萱亲逼嫁富家郎。若把身名辱污了,不如一命丧长江。

(《六十种曲》本,中华书局版)

这些沉痛哀婉的唱词,虽不乏封建意识,但毕竟是对市俗偏见的控诉,追求清白和高尚的表白。至今读之感人。

玉莲投江后,为走马上任的安抚钱载和救起,并收为义女。而玉莲家中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她的父亲、婆母至为悲伤。

不久,十朋之母来到京师,见到十朋,备说原委。十朋知妻子守节投江,痛不欲生。只好与母亲同赴潮阳任所。

几年后,朝中丞相易人,新相获悉王十朋政绩卓著,于是升任吉安太守。

玉莲在钱载和家中生活。钱载和获知王十朋原来被委饶州佥判,而不知改为潮阳,于是派人到饶州寻找十朋。到饶州正逢饶州佥判王士宏全家因水土不服而亡,遂误以为王十朋病殁。几年后,钱载和认为,十朋既已亡故,玉莲应改嫁。这时王十朋已到吉安,时有邓尚书为十朋说亲。在一次“荐亡”的道场中,十朋与玉莲偶然相遇,双方都十分惊异,但终于未敢相认。

最后,钱载和开华宴,请来邓尚书、王十朋,是为纳聘,同时取出玉莲荆钗,以为礼物。王十朋见此荆钗,百感交集,于是向众人详细陈述了这荆钗的历史和他们夫妇的遭遇。同时,钱载和亦把玉莲被救的往事诉说明白。王十朋与钱玉莲终于相见团圆。

这个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表现了两个品格高尚的人物。王十朋不做相府东床,不仅表现了他对玉莲爱情的坚贞,同时也表现了他不慕荣华的高尚情操。虽然为此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他保持了值得赞美的品格。钱玉莲的品格,更加令人敬佩,她是在被欺骗的状况下,依然坚信十朋,坚持气节的,这尤为难能可贵。她与丑恶势力的抗争,达到了“一死相拼”的程度,即宁死也不屈服!

《荆钗记》的故事感染着历代读者和观众,从平民百姓到帝王宫室,都有它的“知音”。《清升平署存档事例漫抄》卷四记载着咸丰十一年二月初一日笔点唱的剧目,第一个就是《荆钗记》,而且要在当年夏天带到避暑山庄去演唱。今天的昆曲舞台上,《荆钗记》仍作为传统剧目不时演出。

《荆钗记》结构严谨,语言畅达,既很典雅也很通俗。这些方面的成功,使作品的思想得到了充分的表现。王十朋与钱玉莲的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今后仍将会在民间长久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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