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普照禅林》原文与赏析
孙岳献
刹藏深坞里,短竹护颓墙。
清磬渡流水,寒山空夕阳。
莓苔纷古色,花鸟悦晴光。
尽日僧无事,安禅坐昼长。
普照禅林,即六朝古刹普照寺 (取 “佛光普照”之意),位于泰山南麓凌汉峰下。据传创建于六朝,金大定间奉敕重建,明永乐间高丽僧满空及清康熙初诗僧元玉、光绪间瑞庵师先后卓锡于此,并均予以重修。这里峰峦环抱,一涧低流,苍松翠柏掩映,依山层递而上,为一完整的佛教寺院古建筑群。寺内有大雄宝殿、摩松楼、六朝松、筛月亭、菊林旧隐、一品大夫松等名胜古迹,既为历代僧尼坐禅的名寺,又是八方游客观光的胜地。
这首写普照禅林的五言律诗原载《泰安县志》。全诗抓住幽静这一特点对该寺进行了多层次多角度的描绘,既流露出了作者那种醉情山水的高雅情趣,又展示出了一幅单调寂寥的佛僧生活画面。
“刹藏深坞里,短竹护颓墙。”首联两句概括地写出了普照禅林地形的隐蔽和环境的幽静:周围高山护持,墙外竹林遮掩,与山林为邻,同世外隔绝。一个“藏”字用得极妙,它既将无生命的寺院人格化,增强了语言的形象性和动态感,又暗出了佛家避世超尘的主观能动倾向。佛教的教义基本上可归结为一个“苦”字即一切皆苦,整个现实世界就是一座苦难的地狱,而摆脱“苦”的唯一办法就是厌弃现实世界,厌弃躯体,追求一种超世脱尘的绝对安静的精神境界。然而,在这喧嚣的人世间,要想安静下来修心养性,也就只好找这种隐蔽幽静的地方“藏”起来。这或许也就是寺院大多建在深坞中的原因吧。
“清磬渡流水,寒山空夕阳。莓苔纷古色,花鸟悦晴光。”这两联是对普照禅林幽静环境的具体烘托:僧人诵经时清脆的击磬声传过了寺外的溪流,黄昏时的斜阳空照在四周的寒山上。寺中莓苔一类的植物纷乱地侵蚀着古寺的原色,寺内外的花草和鸟禽都喜欢晴天的光景。这里有通过听觉器官听到的磬声、溪流和鸟语,有通过视觉器官看到的莓苔、花草、寒山和晴光。寺内寺外上下远近结合,声音颜色动静诸景互衬,多角度多层次地写出了普照禅林幽静的本色,给人以静寂恬雅之感。“清磬渡流水”一句尤为妙绝,因为它真正起到了以动衬静的艺术效果。设无此,只句中的一个“空”字,如同王维“夜静春山空”和“空山新雨后”中的“空”一样,也能写出静的意境,但令人总觉得不够味。不是身在静中不觉静,就是不免使人觉得有点太寂寥。然而,当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钟声的瞬间,才会使人顿时感到原来静的程度是那么深,因为如有一点杂音,这磬声也不会如此的清晰,更不会传得那么悠远。可见作者是深谙“鸟鸣山更幽”这一艺术辩证法的底蕴的。清人王国维说:“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以上几句纯乎写景,然无一处不寄寓作者恬静高雅的审美情趣和忘世避尘的佛家思想。
“尽日僧无事,安禅坐昼长。”尾联这两句是对僧尼坐禅生活的勾勒和素描,从中也隐露出了作者对佛教生活的一定看法。这里的僧人整天没有事情可做,只是在长长的白天里进行坐禅活动。用笔虽少,但言简意赅。读者稍加联想,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正在坐禅的僧人形象:大大的肚子,胖胖的脸庞,独自一个在一绳床或椅子上双足交迭趺坐,背直头正,不倚不动,双目微闭,努力地排除杂念,宁心静神……。据史载,南朝梁武帝时天竺人菩提达摩来华传授禅法而创立中国佛教的另一派别——禅宗教。坐禅就是该教僧尼的一种修行方法。我国古代佛经专家兼文论家刘勰将佛门弟子修心养性的要诀归为一个“精”字,同时,据说坐禅者须一坐一天,每90天方为一期。若果此,要静坐那么长的时间,而且还要做到无杂念,不走神,实决非易事。坐禅者不免会因静而生无聊,因无聊而倍感时日之漫长难熬。当然这是作者从旁观者的角度对僧人心理的揣测,但却曲折地反映出了作者的思想倾向:即虽被普照禅林幽静的环境所陶醉,却并不企羡这里寂寥单调的佛僧生活。句中“尽日”、“无事”、“昼长”等词语的运用,就是作者这一心迹的自然流露。
从全诗看,一个“静”字贯穿始终。山静、水静、寺静、人静与禅静融为一体,使自然美与宗教美达到了最和谐的统一。正因此,这首《普照禅林》也就成了宗教诗苑中的一束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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