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怀亮
生命是一粒白点儿,
在悠悠碧落里,
神秘地展成云片了。
生命是在湖的烟波里,
在飘摇的小艇中。
生命是低气压的太息,
是伴着芦苇的啜泣的呵欠。
生命是在被擎着的纸烟尾上了,
依着袅袅升去的青烟。
生命是九月里的蟋蟀声,
一丝丝一丝丝的随着西风消逝去。
金克木
生命、宇宙、自然、有限与无限,以及人们对这些命题的思考,都是深奥而抽象的。但这首以“生命”为题的诗却为我们提供了一连串非常鲜明生动的意象。诗人并不直抒对生命的思考带来的忧郁怅惘之情,而是攫取一连串意象,交错排列,捕捉住刹那间的幻觉和感受,对思维与感觉进行立体化的表现。作者的感情始终隐藏在意象的后面,藏而不露,不是直接传给读者而是让人们从大量象征性的意象中去琢磨、体会蕴藏的诗意,这就使本诗具有了一种暗示力,摆脱了平铺直叙和赤裸裸的感情渲泄,正如法国象征派诗人马拉美所说,诗的创造价值在于暗示性和神秘性,如果“指明对象就是把诗歌给予我们的满足减少了四分之三”(转引自梁宗岱《诗与真一集·象征主义》)。诗人隐秘的心灵,晦暗而难以表达的情绪,通过这种“吞吞吐吐”的方式表达出来,就造成了一种若明若暗,恍惚迷离的朦胧感,使诗的艺术具有更大的潜在力。弦外之音给人们以更多的联想、深思和回味,比之那些坦白的说理诗,可以使人们获得更多的美感享受。
本诗五节五个意象,全都采取了比喻的手法。一般说来,比喻的本体和喻体之间多少有些近似或某一方面的相通之处,比如把美女比作鲜花等等。但在本诗中,作者所取的几个喻体与被比喻的事物之间,在习惯中并不被人们认为是有相似之处。“一粒白点儿,在悠悠碧落里,神秘地展成云片了。”“九月里的蟋蟀声,一丝丝一丝丝的随着西风消逝去。”这两种现象似乎并非人们心目中的“生命”的客观对应物,但作者却把形象异用,看来似乎怪诞,但正因为它“奇异”,就正好用来表现诗人生活经历中的一种独特的发现与思索。
在诗歌的意象描写上,本诗很好地处理了动与静的关系。“悠悠碧落”似乎代表了永恒与无限,“生命”在永恒与无限之中只不过是一粒白点儿的瞬间,诗中五个意象全是动态的,表现了诗人在刹那间对生命短暂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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