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市东郊的艾溪湖,碧波千顷,清澈如镜。是的,艾溪湖很美,美在一天中的任何时辰:清晨,湖未全醒,水雾缭绕,如梦如烟,很美;黄昏,霞光点燃湖水,仿若姹紫嫣红的花朵,也很美。
艾溪湖又名哀妻湖。据说这湖水是咸的,因为这满湖的水全是一个男子悔恨的眼泪。站在湖边,你能感受到满湖的思念、满湖的哀伤、满湖的缠绵。
相传很多年以前,这儿有个村庄叫艾溪村,因村前一条小溪长满艾叶故而得名。这艾溪村里有个秀才叫刘文圃,他自幼饱读诗书,品行端正,在方圆百里内很有名声,但因家境贫寒,年方二十仍未婚娶。刘文圃的父母单生此子,很为儿子的婚事着急。后来经人撮合,双亲好不容易才给他定了门亲事,女方姓张,是离艾溪村40里路的谢埠街梧岗村人,虽算不上富有,但也是书香门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张两家便结成良缘。
这一年,两家商定,择了个黄道吉日——腊月初九完婚。
这时已近年底,刘文圃还在外以文会友、游学未归,当他接到双亲催他回家完婚的家书,心里不由着起急来:父母信上叫我最迟腊月初一赶回家中,可自己还在千里之外,关山阻隔,自己一介穷书生,囊中羞涩,哪里还有银两购置马匹,步行回家如何来得及呢?
刘文圃正在犯愁,他的朋友来了,一问情由,朋友爽快地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可喜可贺。小弟正好骑来健马一匹,送给你聊作贺礼,望兄春风得意,早达家中。”刘文圃感激不尽,牵过良驹,拱手作别。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朝家急赶。但尽管有良驹作骑,一路疾行,由于路途遥远,刘文圃按父母指定的归期还是迟了几天,好不容易在腊月初八才进入谢埠地界。因为归心似箭,他连夜赶路错过了宿头。这天恰是月暗星疏,风高露重,荒野中辨不清路途,马又走得十分疲乏,刘文圃焦急之中忽见前面有一处灯光,便动了借宿的念头。他来到这家门口,一位老家人便迎了上来。
刘文圃赶紧拱手作揖,说:“老人家,我贪路错过了宿头,到家还有几十里路程,求老丈行个方便,让小生借宿一晚。”
老家人一听,面露难色说:“小官人,别的日子好说,今天主人家有喜事,小的不便做主,容我去禀告老爷。”刘文圃闻言抬头,这才发觉这人家的门口红灯高挂,果然一番喜庆模样。
一会儿,老家人出来,说:“小官人,我家老爷有请。”
刘文圃随老家人进了屋,见客厅里坐着位老人,慈眉善目,便上前鞠了一躬说:“谢老伯留宿。”
主人见来投宿的是位眉清目秀的后生,而且举止有礼,忙叫沏茶备酒。席间,老人随便问道:“小官人,你家居何处?为何深夜赶路?”
“鄙居艾溪村,”刘文圃起身一揖,说,“奉双亲之命,赶回家完婚”。
“啊!”老人心头一动,又问,“尊姓?”
“贱姓刘。”老人一愣,忙问他大名。
“晚辈刘文圃。”
“哦!”老人双眼一亮:眼前这斯文后生不就是我女婿吗?心头不由添上几分喜爱。老人一边劝酒,一边不动声色地接着盘问。刘文圃便把自己在外游学,忽接双亲书信明天要赶回艾溪村完婚等情由细说了一遍。
老人此时已是心花怒放,他想不到果真是娇客登门,怪不得一早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呢!但他嘴上不说穿,怕说明真情后这个莽撞登门的女婿难为情,不好意思留宿。酒后,张老便悄悄地把这事告诉了夫人和女儿。张家夫妻一商议,觉得不能让女婿住在下人房里,便叫女儿随老夫人睡,把闺房让给女婿住。
刘文圃本因赶路又困又乏,加上多喝了一点酒,一进房便匆匆脱去衣衫,上床就呼呼睡着了。
张小姐听说夫君今夜竟鬼使神差般地到了家里,又惊又喜,一晚难以成眠,她想:都说未来的夫君人品好,学问高,却不知他长得怎么个模样?母亲睡熟后,她便轻轻下床去自己的卧房,想从门缝里偷看一眼。
小姐这一看竟看出事来了,她只见那位心上人双手露在被外,衣裤落在地上。小姐不觉动了怜爱的念头,怕他冻着,便悄悄跨进房门。但才跨出两三步,她又停住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俩虽是夫妻,毕竟尚未成礼,万一让人看见,岂不笑我缺少廉耻、不懂礼义?正待回头退出,又见夫婿侧身翻滚,连被子也拖到地上去了。
“嗳,反正明日便成夫妻,我何必拘泥礼法,冻了他可怎么得了!”张小姐这么想着,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上前拾起衣裤,抖落灰尘,轻轻放回床头。不料这一动,竟惊醒了熟睡中的刘文圃。他睁眼一看,见床前站着位绝色女子,她正在把自己的衣裤放回床头,又拾起地上的被子为自己盖好,他不觉满脸绯红,心想这女子怎这样放荡,不知廉耻,竟敢进房为素不相识的男人拾衣盖被,且无丝毫羞耻之色。这时,张小姐又朝他多情地一笑,匆匆出房去了,这使得刘文圃更觉那女子放荡无耻。
第二天,刘文圃一早告别老人,赶回家中。他父母早已望眼欲穿,新郎一到,立刻沐浴更衣,点烛迎亲。一会儿,花轿进门,一对新人拜堂成亲,小夫妻被众人簇拥着送进了洞房。
刘文圃望着红缎盖头的新娘,心想:不知她长得何等模样?脾气可好?他按捺不住,走上去揭下了新娘的头盖。刘文圃一瞧,不禁呆若木鸡:啊!这不是昨晚替我拾衣盖被的那个放荡女子吗?想到这里,他顿时浑身不自在:她既然能深夜进房为我盖被拾衣,如果遇上其他男人,她岂不是也会这样做吗?想起她当时的笑脸,刘文圃越发不高兴,一股怒气往上冲:我一个正人君子,决不能和这样的女子结为百年之好!他一气之下,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洞房,抛下这新娘连夜出走了。
小姐独坐新房,心里忐忑不安,很不是滋味,久等新郎不归,慢慢心里明白了:一定是这冤家想起了昨夜我进房为他拾衣裤、盖被子,因此疑心我轻佻不贞,是个浪荡妇人,这才新婚之夜出走!唉,也怪我一时忘情糊涂。看来,即使是把心上人从外面找回来,说明原委,勉强结为夫妻,他日后也不会相信我是个无瑕女子!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三江水洗不净我清白身呀!也罢,倒不如寻个短见,用一死让夫君知我心迹、明我清白!主意打定,小姐打开文房四宝,取出块白绫铺开,挥毫写下了四句绝命诗:
洞房已入难共枕,
百年夫妻半宵尽。
喜宴未了悲歌起,
妾化溪水临风清。
这时,刘家亲朋好友找遍了全村也不见新郎踪迹,刘老夫妇便来到新房,想问问新娘,商量个主张,不料房门紧闭,死劲推开,但见新娘已悬梁自尽!
刘文圃闻报大惊,待他赶回乡里,村头艾溪旁已堆上一座新坟,一抔黄土掩盖了新娘的娇容。他读着小姐写在白绫上的绝命诗,思前想后,心碎肠断,痛悔万分!他在小姐的坟前搭起一座竹棚,愿一生在此陪伴她到终老。每天他都对着艾溪泪流不止,经年日久,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艾溪也装不下他悔恨的泪水,便渐渐变成了一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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