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趣谈·齐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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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章趣谈·齐白石

《齐白石》:齐白石(1863—1957),原名纯芝,字渭清,后改名璜,改字濒生,号白石,别号寄萍老人等。湖南湘潭人。著名国画家。早年曾为雕花木匠。1888年起兼作画,学诗文,攻篆刻,以治印卖画为生。中年时曾五次游历南北各地。擅作花鸟鱼虫,亦画山水、人物。建国后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北京中国画院名誉院长等。1953年被文化部授予“人民艺术家”称号。1963年被评为世界十大文化名人之一。

“杏子坞老民”印

此印意在纪念齐白石老家所在地。齐白石幼年听祖父讲,他家的先祖是从江苏砀山县搬到湘潭去的,至清乾隆年间,从晓霞峰百步营搬到杏子坞的星斗塘,直到他的父辈,一直住在这里,以务农为生。他祖父齐万秉性情刚直,心中有不平之气总要发泄出来。齐万秉生于嘉庆十三年(1808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和白石同日出生。他对孙儿非常疼爱,常说:“孙儿和我同一天生日,将来长大了,一定忘不了我的。”齐白石的祖母姓马,性情温顺平和,吃苦耐劳,小时常背他到田里干活。有时祖父生了气,她总去劝解。后来齐白石成了大画家,享誉海内外,特刻了他祖父生前常称的“杏子坞老民”的印章。另刻有“寻常百姓人家”、“星塘白屋不出公卿”等,既表明他不忘本,也表白了他不攀高枝富贵的心迹。

“阿芝”印

“阿芝”是齐白石经常使用的一方印章。白石排辈属“纯”字,小时叫“纯芝”,他的祖父母、父母都叫他“阿芝”。白石两三岁时经常生病,祖母、母亲不断为他烧香求神,有时磕头把额头都磕肿了。祖父对他更是疼爱有加。冬天天气寒冷,祖父敞开那破羊皮袄将他裹在胸前哄他睡觉;醒来后,在炉边取暖,又蹲着拿根松柴教他识字。白石7岁那年,祖父送他到邻近3里地的王爷殿外祖父周雨若的蒙馆读书,每天早晨祖父送他上学,傍晚又接他回来,下雨道路泥泞,便背他来回。过了几年,祖父去世了,临终前召白石兄弟两人说:“汝兄弟得成人,必欲尊前,不偏党,不盗贼,不为官吏。”“阿芝”一印表达了齐白石对童年的眷恋和对先人的追思。

“木人”印

齐白石曾以收藏佳石之多而自命为“三百石印富翁”。然他刻的印章中,有不少则是表明自己那为一般人视作为低贱出身的,“木人”即是其中的一方。齐白石15岁以后,为了养家糊口,当上了木匠,一干就是十几年。主顾们都管他叫“芝木匠”,有的客气些的叫他“芝师傅”。后来他虽然写诗、画画、刻印,因出身木工,就取号为“木人”、“木居士”、“齐木人”、“齐木一”等,“木人”是他经常用的一方印。因为他从小放牛,也学种田,祖宗几代,也是以农为业,他又给自己刻了“湘上老农”、“以农器谱传吾子孙”等印。后来定居北京,时时忆旧,又刻了“鲁班门下”、“大匠之门”等印,以示不忘其本。

“佩铃人”印

“佩铃人”一印生动而富有情趣地刻画出齐白石少年时代的一段艰辛生活。年幼的齐白石在外祖父蒙馆读了不到一年的书,因家里人手不够,不得不停学帮助家里挑水、种菜、扫地、砍柴,后来家里又租了十几亩田,就叫他去放牛。祖母给他买了一个小铜铃,用红头绳系在脖子上说:“阿芝,带着你二弟上山去,好好放牛砍柴。到傍晚,我们在门口等着,听到铃声由远而近,知道你们回来了,便可去煮好饭,跟你们一块吃。”母亲取来一块小铜牌,上刻有“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和铜铃系在一起,说:“有了这块牌,山上的豺狼虎豹,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的。”可惜这铜铃和铜牌,在民国初年因乡地兵乱而丢失了。后来白石老人在北京久住,常思念家乡。尤其是母亲3 0岁后,公爹去世,劳苦伤神,中年已成残疾;5 0岁后,婆母又亡故,第六子纯俊及长女先后夭亡。母亲哭得眼眶出了血。母亲在老家去世时,白石避兵在京,未及奔丧,心情特别沉痛。为了纪念去世的祖母与母亲,他特刻了这方“佩铃人”印,又另做了小型的铃和铜牌,系在裤带上,自称“佩铃人”。他还画过一幅牧牛图,画上题诗道:“星塘一带杏花风,黄犊出栏东复东,身上铃声慈母意,如今亦作听铃翁。”

“穷不死”印

“穷不死”印表现了穷人的志气和奋发的决心,此印尤与齐白石的母亲有关。齐白石的母亲是一位性格刚强、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她17岁那年与齐白石的父亲结婚。临去他家那一天,按湘潭风俗,婆婆要看媳妇妆奁,名叫“检箱”。祖母也是穷出身,见儿媳面有愧色,便说:“好女不著嫁时衣,家道兴旺,全靠自己,不是靠娘家陪嫁东西来过日子的。”母亲听后很感动,婚后三天即下厨做饭,粗细活儿全干。做饭烧稻草,见有余谷,她就用梼衣椎椎,一天可得一合,一年计有三斗多,用以换得棉花。她还在家园空地种棉麻,春纺夏织,织成布染色,做成衣服。不到两年,全家衣服满箱。白石少小时,一次乡里来了一位巡检官(略似区长),大家都吆喝着去看热闹,隔壁三大娘叫他去,他说“不去”。母亲对三大娘说:“你瞧,这孩子挺别扭,不肯去,你就自己走吧!”过后,却笑着对白石说:“好孩子,有志气!黄茅堆子哪曾来过好样的官,去看作甚!我们穷人凭一双手吃饭,官不官有什么了不起!”“穷人要有志气”,齐白石说他永远都记得这句话。后来他刻印课徒,刻了这方“穷不死”印。此印魄力雄健,正道出了齐白石的个性、气质与情感。

“白石之妻”印

此印是齐白石为纪念他的妻子陈春君所刻。陈春君是齐白石的同乡,比齐白石大一岁。齐白石12岁那年,她被接到齐家做童养媳。过门后,就帮助料理家务,祖父母和父母亲都夸她能干。白石19岁与她“圆房”。她怀孕后,挺着大肚子,在后山砍松枝,上山费力,就双手爬地而走。平时提桶汲水,携锄种蔬,忙个不停。白石常外出做木工、学画,家中养儿育女,孝敬公婆,操持家务,多亏她一人辛苦。民国初年,家乡兵乱,土匪又多,谣传要绑芝木匠的票,白石只得背井离乡,到北京定居避难,她却情愿带着儿女留守家园。后来她曾三次去京小住,探望夫君。白石特刻了一方“七三老妇八千里”以志纪念。庚辰(1940年)二月得乡里来快信,其妻去世。白石无限悲恸,挥泪写下《祭陈夫人文》,刻“白石之妻”印。此印为白文,左右两边有动物图像,颇似犬。有人判断,陈春君可能生于壬戌年,是属狗的,故以犬形做边饰。

“忆君肠欲断”印

此印是怀念陈师曾的。1917年,55岁的齐白石在北京琉璃厂南纸铺挂了卖画刻印的润格。陈师曾见之,特去访晤,两人交谈甚为投机。当时陈师曾的写意花卉在京颇负盛名,见到齐的借山图卷,很是赞赏。画格高,但也有不够精湛之处,陈劝齐要自创风格,不必求媚世俗。齐也常去陈的书室谈画论世。1922年,陈师曾受日本荒木十田等人的邀请,去东京参加中日联合绘画展工作,特带去几件齐白石的作品。陈从日本归来时,齐的画统统被卖掉,且价亦丰厚,二尺一幅山水竟卖了250银元,这在国内是想也不敢想的。还将陈、齐二人作品还拍摄成电影放映,并选入巴黎艺术展。从此齐白石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特别感谢陈师曾对他的提携与厚爱。1923年,陈师曾到大连,接家信,奔继母丧,赶回南京,不幸得痢疾去世。齐白石失去了一位知己,眼泪夺眶而出。悲痛之余,他刻了这方“忆君肠欲断”印,深切怀念英年去世的好友陈师曾。我们从这方印章中,似乎也可感受到他的悲痛之情。

“吾幼挂书牛角”印

“吾幼挂书牛角”是齐白石用以纪念其青少年时期生活的一方朱文印。白石11岁那年辍学回家,看牛砍柴,以助家务,每次上山总要带几本书。他将书挂在牛角上,等捡足了粪、砍满了一担柴之后,再取书来读,在蒙馆时未读完的《论语》,居然都读完了。后来白石学木匠,又改作画像。3 0岁以后,附近百里,要画的人多了起来,收入也多了,家里的生活有了转机。以后在北京定居,画价更高了,生活也过得去了。他在教学生示范时,特意刻了这方“吾幼挂书牛角”印。

“半聋”印

此印为白石老人在八年抗战的苦闷日子里所刻。1937年7月7日,日本军国主义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北京、天津相继沦陷。白石老人坐立不安,下定决心,闭门家居,艺术学院与京华美专两校教席也辞去。可是登门求见的人仍然非常多,敌伪大小头子也来请他吃饭,送礼,有的还求他一同合影,对此他都一一谢绝。又在门上贴上“白石老人心病发作,停止见客”的字条。这样过了三年,生计上却遇到了困难,又不得不重操旧业,于是门上加贴“画不卖与官家,窃恐不祥”。“中外官长,要买白石画者,用代表人可矣,不必亲驾到门,从来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谨此告之,恕不接见”。有一次看门人阻拦不及,闯进来几个日本人,说要找齐老头儿。他坐在藤椅上一声不响,“他们问我话,装聋听不见”。日本人无可奈何,只好走了。这就是“半聋”印的来历。

“老岂作锣下猕猴”印

“寿高不死羞为贱,不丑长安作饿饕”,这是抗战时期身在北京的齐白石给家乡老友回诗里的话。齐白石“停止卖画”后,生活十分艰难,但他始终保持民族气节,不为名利所动。有一天忽然接到艺专通知,要他去领配给煤。煤在当时为难得之物,他却立即将条退回,并附言:“顷接艺专通知,言配给门头沟煤事,白石非贵校职员,贵校通知误矣,先生可查明作罢论为是。”他画是不卖了,但依旧天天作画。他在一山水册题曰:“对君斯册感当年,撞破金瓯国可怜,灯下再三挥泪看,中华无此整山川。”又题画蟹:“处处草泥乡,行到何方好,昨岁见君多,今年见君少。”他是说敌人泥脚越陷越深,已经日暮途穷,末路就在眼前。1 94 5年,日军无条件投降,白石老人说:“当时听了,胸中一口闷气,长长松了出来。这一来,乐得一宵都没睡着,常言道,心花怒放,也许有点相像。”“老岂作锣下猕猴”一印是白石老人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岁月里刻的,“我这个老家伙怎么能拿人当猴耍”?这话很有意思,但表现的却是一种高尚的民族气节和强烈的爱国精神。

“拨云”印

“拨云”是白石老人所刻的一方朱文印,印文是从俗语“拨开乌云见青天”省略而来。此印在“云”字的雨字头,采用古篆将雨点加多加密,造成印面上部密如层层乌云之感,而让下部空疏,造成印面疏密对比的效果,增强印文的寓意。白石老人说,他在八年抗战中,熬了八年苦,受了八年罪,一朝“拨云”,重见天日,人人面有喜色。但不久内战又起,物价飞涨,兼之贪污风行,一团稀糟,人人又大失所望。以前一张画售百元可生活半年,而今三百万元“法币”一张画,有时还买不到几个烧饼。1946年,南京方面请他去办画展,“带去二百多张画,全部卖,回北京时,‘法币’一捆一捆,数目大得可观,等拿去买东西,连十袋面粉也买不到,这玩笑开得多么大啊!”(《自述》)于是他只得挂出“暂停收件”的告白。

“学工农”印

1 9 4 9年中国人民再次“拨”开了旧社会的“乌云”,终于见到天日,饱经战争忧患的白石老人,在实际生活中,深切感受到工农群众的伟大,同时也深感党和政府对他的百般关怀。他好像年轻了许多,对书、画、篆刻的创作热情也越来越旺盛了。他画了一幅作品送给毛泽东主席。他用太阳、白鹤和松树的形象来比喻共产党和毛主席。他充满喜悦之情,高兴地篆刻了这方“学工农”的印章,来寄托他对党的拥戴和对工农大众的热爱。

“不知有汉”印

齐白石刻过一方“不知有汉”的印。“不知有汉”一语,是从《桃花源记》中选取的,把它用之于印章,寄托了作者学习秦汉印,创造一个篆刻艺术的“世外桃源”的愿望。齐白石曾把自己在篆刻创作上的探索写进《百石印草·自序》中:“余之刻印,始于2 0岁以前,最初自刻名字印,友人黎松庵借以丁黄印谱原拓本,得其门径。后数年,得《二金蝶堂印谱》,方知老实为正,疏密自然,乃一变。再后喜《三公山碑》,篆法一变。最后喜秦汉纵横平直、一任自然,又一大变。”白石学印还有一段趣闻。在他34岁时的自述中说:前二年,我在他人家画像,遇上了一个从长沙来的人,号称篆刻名家,求他刻印的人很多,我也拿了一方寿山石,请他给我刻个名章。隔了几天,我去问他刻好没有,他把石头还给了我,说:“磨磨平,再拿来刻!”我看这块寿山石光滑平整,并没有什么该磨的地方,既是他这么说,我只好磨了再拿去。他看也没看,随手搁在一边。又过了几天,再去问他,仍旧把石头扔还给我,说:“没有平,拿去再磨磨!”我看他倨傲得厉害,好像看不起我这块寿山石,也许连我这个人也不在他的眼中。我想何必为了这一方印章,自讨没趣。我气愤之下,把石头拿回来,当夜用修脚刀自己把它刻了。第二天一早,给那家主人看,主人很夸奖地说:“比这位长沙来的客人刻得大有雅俗之分。”

齐白石59岁时曾说:“刻印,其篆刻别有天趣胜人者,唯秦汉人。秦汉人有过人处,全在不蠢,胆敢独创,故能超出千古。”可见老人对优秀传统的秦汉古印有深刻的理解。但他又“胆敢独创”,大胆跳出汉人窠臼而自具面目,故他在6 9岁时标新立异地刻了这方“不知有汉”印,并在侧款中说:“余之刊印不能工,但脱离汉人窠臼而已,同侣多不称许……”这种所谓“离经叛道”恰恰是他艺术上的“独辟蹊径”。

“夜长镌印忘迟睡”印

齐白石将他学习、喜好篆刻的事刻成一方印:“夜长镌印忘迟睡。”其学印之刻苦令人难以想象。他在两首题为《忆罗山往事》的诗中,对早年学印的经过这样描述:“石潭旧事等心孩,磨石书堂水亦灾(自注:余学刊印,刊后复磨,磨后又刊,客室成泥,欲就干,移于东,复移于西,移于八主,通室必成池底)。同雨一天拖雨屐,伞扶飞到赤泥(地名)来(自注:松庵闻余得数印石,冒风雨来,欲与平分)。”“谁云春梦了无痕,印见丁黄始入门(自注:余初学刊印,无所师,松庵赠以丁黄真本照片)。今日羡君赢一著,儿为博士父诗人(自注:松庵刊印,与余同学,其天资有胜于余,一旦忽曰:刊印伤目,吾不为也,看书作诗,以乐余年)。”黎松庵是齐白石治印的真正启蒙老师,不但在方法上予以指授,还提供他学习资料和住处。诗中“磨石书堂水亦灾”指的便是白石住在黎松庵家时学刻章的一幕。齐白石居人家尚能如此专心致志地忘我学习,其在自己家中沉湎于中之事当又不可想象。

“痴思长绳系日”印

“痴思长绳系日”是白石老人所作的一方白文印。白石老人一生勤奋,作画数以万计,只在丧母和大病不起时才3次停笔。此印正表现了他的这种精神,也是他一生的自白。另从“精于勤”、“天道酬勤”等印上,均可看出他在艺术事业上踏实、勤奋的态度。



齐白石





悔乌堂



客久子孙疏



平园主人



夺得天工



鲁班门下



大匠之门



饱看西山



杏子坞老民



阿芝



白石之妻



佩铃人



忆君肠欲断



半聋



老岂作锣下猕猴



拨云



学工农



不知有汉



齐白石绘《石涛作画图》,上钤“齐大”、“白石翁”、“大匠之门”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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