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难封,苏轼不相
李广与苏轼,一个是西汉的名将,一个是北宋的文豪。这一武一文,活动的时代相距一千余年,命运却相似得毫无二致。
《史记·李将军列传》记载:李广才望,天下无双。自“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从来“不为后人”。由于力战出名,被匈奴人誉为“飞将军”而避之数岁。文帝刘恒曾称赞道:“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但终李广一生,“官不过九卿”,俸仅有“二千石”,“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晚年还屡遭排挤,被迫自戕。难怪唐人王勃曾为“李广难封”之叹。
《宋史·苏轼传》记载:苏轼“器识之闳伟,议论之卓荦,文章之雄隽,政事之精明”,皆为一时之冠。二十岁进士后,壮心不已,又与乃弟苏辙一同参加制科考试。仁宗赵祯读其进策,退朝后高兴地说:“我今天为子孙们选得两个宰相了。”然而,苏轼终究未能当上宰相。由于才华横溢,锋芒毕露,还差一点丢掉了脑袋。晚年远窜岭海,受尽磨难,最后死于遇赦北归途中。
李广何以“难封”?苏轼因甚“不相”?世人所谓“数奇”、“杀降”、“不加韬戢”之说,皆为齐东野人之语。如果联系中国封建社会用人之道考察,盖出自“才高”、“出众”之故。
才高反倒“难封”,出众反而“不相”,看似十分矛盾,实则与中国的国情契合得天衣无缝。社会对人才的用舍,本当是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但由于贤者往往具有独立的人格、超凡的才华和创造的精神,常常被世俗之辈目为不合时宜而横遭压抑,甚而被传统的用人观念所吞噬、湮没。反之,倒是不肖者吃得开。这种人具有“皮球”似的造型和“皮冻”般的性格;无梭无角,无毁无誉。因此便于“窃位而苟禄,备员而全身”。倘若仅仅如此也还罢了,偏偏不肖者又喜欢他们的下属和接班人比自己更不肖。“宁用不材以旷职,不肯变例以求人”。这样,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形成了一种贤者居下,不肖者居上的用人之道。这种“优汰劣胜”机制的周而复始,恶性循环,便造成李广、苏轼诸人的“难封”、“不相”。这是导致龙的传人多人而少才的原因之一,也是导致我国贫穷落后的原因之一。解决的办法,首先当是为政者在人才问题上观念的变革,即欧阳修所说的“尽去寻常之格,以求非常之人”(《论军中选将札子》)。这样,庶几能使各行各业的“李广”、“苏轼”们将自己的能量充分释放出来,永远不为“对难”、“不相”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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