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好问
七十鸳鸯五十弦,酒薰花柳动春烟。
人间只道黄金贵,不问天公买少年。
元好问是金元之际主盟中原诗坛的杰出诗人。他的这首《无题》,虽不同于那些遭逢乱离、心系社稷、忧时伤世的“沉郁顿挫”之作,但其韵味醇厚,寓意深刻,读来令人耳目一新,欣欣然别得一种哲理佳趣。
诗篇一开始,便将情景交融一并写出,“七十鸳鸯五十弦”。鸳鸯,鸟名,雌雄偶居不离,古称“匹鸟”。后因以比喻夫妇。五十弦,传说古瑟有五十弦,后代的弦数不一。这里指琴瑟一类乐器。人们常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伉俪恩爱,情深无比,至老弥笃,这就更加令人感佩不已了。一对夫妻志同道合,心心相印,以琴瑟自娱,书画互励,颐养天年,充满了无尽的快慰与欣悦,此情此趣岂是那些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夫妻所能企及?“酒薰花柳动春烟”,是啊,美酒芬芳,醇醪味厚,一杯在手,细品慢味,确实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感觉。乘着酒兴,在微醉微醺中去郊野踏青,领略大好春光,则别有一番意趣。你看,晴烟漠漠,鲜花簇簇,杨柳毵毵,花红柳绿,争妍斗艳,溢彩流光,满眼生机。大自然中,生命的绚丽活跃,青春的美好多姿,怎能不使人如痴似狂的陶醉,怎能不使人的心头涌动起追求人生、觅取幸福的春潮?
诗吟至此,诗人那被激活起来的遐想似乎难以自制了,于是进一步写道:“人间只道黄金贵,不问天公买少年。”“少年”,这里指年轻。两句的意思是说,世上的人都认为黄金是最贵重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种东西值得珍贵的了。其实呀,他们哪里知道,天公此时此刻正拨开厚厚的云雾,俯视着人间,渴望用重金买回他那失去的青春年华呢!诗人在这里信笔写来,看似毫不经意,平淡无奇,实有匠心暗寓其中:黄金再昂贵,终究是有极限的,而人的青春年华远远超出了黄金的价值。的确,一个人的青年时期,是人体器官成熟、体力保持旺盛机能的高峰期,是形成人类平均智力最佳阶段,最少保守思想,具有丰富想象力和巨大创造力,是最容易出成果的时期,具有智力、体力、创造力的优势,这怎么可能用黄金轻易买到呢?可见,这两句使全诗升华到一个新的思想高度,意蕴极深,境界极高,确是惊世骇俗、振聋发聩之笔。
青春难再,良时易失,这原是古代作家对人生的一种共同认识。唐代无名氏的《金缕衣》中就有“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元初关汉卿写的杂剧《窦娥冤》,其剧中人蔡婆在上场诗中也说过:“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而这首诗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形象与哲理的结合。人无重少年,青春弥足贵,这是一种人生哲理。这种哲理在诗中不是用抽象思维方式来表达的,而是通过具体形象的描述来体现的。因而读者读了这首诗,在受到形象的感染的同时,又自然会引起对人生哲理的思考。所以,这是一首耐人咀嚼的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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