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陈更新
事业都如宿雾消,行人到此怅停桡。
老天不忍销奇气,化作危峰与怒潮。
陈更新(1890—1911)是著名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字铸三,福建侯官(今福州市)人。1905年留学日本,学习体育,回国后又学炮术。1911年春,陈更新赶赴广州,参加了震惊中外的广州起义,坚持奋战三昼夜,终因弹尽力竭被俘。临刑时仰天大笑,从容就义,年仅二十二岁。
《过洪王旧垒》原诗共三首,这首是其中的一首。这三首诗是诗人1911年春广州起义前夕到桂林访友时经过太平天国洪秀全桂平起义时的营垒遗迹有感而作。这是一首咏史诗,但又明显地看出诗中寄寓着诗人的怀抱。
洪王,指洪秀全,广东花县人。洪秀全最早以广西紫荆山为根据地,这里山峦起伏,地势险要,纵横约二百七十平方公里。洪秀全在此建立“拜上帝会”组织,1850年(清道光三十年)于广西桂平县金田村发动起义,横扫半个中国,定都南京,建立太平天国。后来终因内部矛盾激化,加上清廷勾结帝国主义残酷镇压,于1864年(清同治三年)太平天国宣告失败。
“过”有访见、拜谒的意思,当诗人怀着崇敬的心情凭吊当年太平天国革命军的战斗营垒时,激荡在诗人胸中的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豪情壮志,是对太平天国革命业绩的热情歌颂,是对太平天国革命失败的遗憾与惋痛,是推翻满清政权,继承太平天国革命未竟之业的坚强决心。
宿雾,昨天夜晚的雾,首句就将眼前之景与所咏之史联系在一起,弥漫在山峦间的雾气于日出时消散一尽,而太平天国的伟大的战争伟大的呼喊和伟大的事业也如夜雾消散一般地消逝而去,此句露出不尽的感慨与惋惜。这一心情在第二句中以“怅”字进一步点明。“桡”是船桨,凭吊之人到此停下了船桨,因为心中充满了感慨与遗憾。这“怅”字没有消极的失望与悲伤,而是凭吊的今人与逝去的古人间历史的对话,是一种在混茫的氛围中与逝去的人事的会晤。无论是伟大的,还是渺小的;无论是崇高的,还是卑鄙的;无论是悲壮的,还是喜谑的,喧腾呼啸鲜活生动的一幕幕逝去了、凝固了,这就是历史。而这历史将永远给后人以咀嚼回味、凭吊借鉴。在同题另一首诗中,诗人表达了同样的心情:“此地原来古战场,汉家草木尚苍苍。至今旧垒依然在,空对河山忆汉王。”凭吊洪王旧垒,可以汲取力量,坚强斗志。故人旧事已逝去,而今我登洪王旧垒,洪王的遗志将由我们继承,革命终将成功,满清必须推翻。诗人对风起云涌的反清浪潮和此起彼伏的武装起义寄托了无限的希望,特别是对即将举行的广州起义更充满了憧憬与寄托。这一思想和寄托没有直白吐露,而是化解在眼前之景中。诗人说,苍天悯惜洪王旧事,不忍销磨掉洪秀全和太平天国革命的雄心壮志和豪迈气概,而有意让革命的精神永存天地之间,于是,它化作了高耸的山峰与冲天的怒潮。结句有气势,且有象征与寓意,显得韵味深长。眼前之景:“危峰”与“怒潮”,既是过去之人事、精神、气势所化,又象征着今日推翻满清的风起云涌的革命大潮,现实之景便成了历史的维系之物,它一方面投向过去,一方面又开启现在与未来。这首诗在咏史明志、借物抒怀、即景生情方面堪称佳作。
这首咏史诗具有浓厚的哲理意味,在与历史的对话中所意识到的深刻内容是:人事都如宿雾会消歇逝去,革命事业暂时也会失败消灭;而后来之人将会传递前人手中的火种,完成先人的未竟之业,革命终将成功;任何正义的力量和正义的事业,从历史的角度看,是永远不会失败和消灭的。“老天”的垂悯其实是一种历史的客观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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