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卿·七里滩重送》原文与赏析
刘长卿
秋江渺渺水空波,越客孤舟欲榜歌。
手折衰杨悲老大,故人零落已无多。
诗题一作《七里滩送严维》。严维与刘长卿友善,相互唱和有赠送诗数首。“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 (《酬刘员外见寄》),就是歌咏友情的名句。大历年间,长卿再度遭贬睦州司马,时值秋冬之际,此诗盖作于其时。
七里滩,一名七里濑,在浙江桐庐县严陵山西。岸边“两山耸起壁立,连亘七里……水驶如箭。” (《寰宇记》)其地临近睦州,唐时一度属睦州辖地。长卿再度贬谪,心情愤懑烦恼,“地远心难达,天高谤易成”的处境,自然形成“年光销蹇步,秋气入衰情” (《按覆后归睦州赠苗侍御》)的郁郁寡欢的冷落心绪。他是北人居南,所谓“相看尽是江南客,独有君为岭南人”,(包佶《岭下卧疾寄刘长卿员外》)心情的惆怅,自然难以名状,况且又碰上是一个萧瑟摇落的秋天。这些心绪自然会渗入诗中。首句点明时地。浙江流经桐庐县为桐江,七里滩属桐江一段。秋水上涨,浩瀚无边。放眼水流湍急的七里滩,故有“秋江渺渺”的触感。“空波”,盖犹谓洪波,大波(犹广宇谓之“空宇”。)此词前人罕用。后之朱庆余有“戏鸟随兰棹,空波荡石鲸。” “水空波”意谓水生波。自含一“风”字在。秋风萧瑟,黄叶飘零,秋江起波,渺渺无际,此时送君南浦,唯有黯然销魂而已。此句清空淡远,形成空寞萧条的氛围而笼罩全诗。严维,是越州山阴人,故称“越客”。榜歌,船夫舟子之歌。“欲榜歌”,是说船家将要解缆,放歌启行。冷丁丁的“孤舟”,见出友人此行的索寞。而“孤舟”即将飘荡于渺渺秋江之上,就显得更为空寂、冷落。“欲”字也略略带出行子肠断,百感悽恻,“舟凝滞于水滨”,“櫂容与而讵前”,欲别未别,难以挥手的光景。这二句使人容易联系起他的“帆带夕阳千里没,天连秋水一人归” (《青溪口送人归越州》)的景况,都能于言外见依依不尽之情。
上二句的意致就已有些凄凉,“欲榜歌”又逼出“手折衰杨悲老大”一句。折柳,本在寄抒别情,而肃霜之秋岂有青青之柳,只有凋零桔黄的“衰杨”摇落江头,物候节序的迟暮,又撞动年华老大的人生悲凉,由友及己,又由己及人,而连续滋发一句“故人零落已无多”。秋江离别,物衰人逝,给诗人带来重重的摆脱不得的失落感。这种“零落心态”,是安史之乱所带来的不可泯灭的时代伤痕和心灵阴影。现实是: “古木苍苍乱离后,几家同住一孤城。” (《新息道中》)人世是: “故老相逢少,同官不见多。” (《谪官后却归故村……》)触目所及: “处处蓬蒿遍,归人掩泪看。” (《穆陵关北逢人归渔阳》)不仅“故人零落”撞击诗人,而且社会衰退、人生无多、冷落寂寥、空寞萧条的时代心态病也在折磨诗人。空、残、寒、独、秋水、孤城、夕阳等字眼常常出现在诗人篇章。摆在面前的前景,似乎也就成了“乱鸦投落日,疲马向空山。” (《恩敕重推使牒追赴苏州次前溪馆作)》山河荒寞,中心黯淡。家国、社会,似乎一切都在零落。这是时代风寒给大历十才子染上的流行性感冒,年辈较高的刘长卿,不少作品都受这种风寒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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