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秦观
一夕轻雷落万丝, 霁光浮瓦碧参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 无力蔷薇卧晓枝。
秦观的诗题材比较狭窄,也缺乏魄力。但他能够体物入微,肯在文字的雕琢上下功夫,所以也有不少小诗描摹传神,工致精巧,颇受人们的喜爱。《春日》便是其中的一首。
这首诗写了一夜春雨过后,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庭园中各种花卉的千姿百态。
由于诗人善于观察体验,能把握住事物的特征和内在精神,所以他不管写什么,总是那么准确生动,那么细腻传神。如对于春雨的描写便是如此。春天落雨与夏天不同:夏天的雷声很响,动人心魄,而春天的雷声则比较低沉悠远。诗人用了一个“轻”字便准确地表现出春雷的特征。夏天落雨比较急骤,是“白雨跳珠乱入船”,而春雨则比较滋润,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诗中用了“落万丝”说明下的是濛濛细雨,写出了春雨的特点。翌日早晨,太阳出来了。诗人则抓住阳光照射在屋瓦上的特写镜头来表现春雨初霁的特征。“霁光浮瓦碧参差”,屋顶的绿色琉璃瓦宿雨未干,阳光照射在屋瓦上,闪闪发光,碧色参差。“浮”是指阳光照射在光滑的物体上所反射出的“辉点”。这一描写细致入微,极为形象,如果不是通过精细的观察就很难捕捉得到。
范晞文说:“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又说:“情景相触而莫分。”这在诗中也有很好的体现。我们且看诗人是怎样描写雨后花卉的吧:“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芍药的花苞里蓄满了雨水,而在诗人的眼里,那是一个眼含泪水、凄艳欲绝的绰约女子。蔷薇因雨湿花重,将纤弱的枝条压得低低的,就像是一个娇弱无力地偃卧着的佳人。这是“景语”,还是“情语”?表面看来是写景,实际上也是写情。试想,一个眼含春泪,一个娇弱无力,这不分明是写花儿的忧愁吗?一场濛濛细雨过后,它们就娇弱得经受不住,如果是一场急风骤雨,岂不是要落红遍地,碾作泥土! 从字里行间我们不难体会出诗人的一片惜花之情。
秦观的诗细密婉丽,时人评论其为“智巧饾饤,只如填词”。元遗山则在《论诗绝句》中对他的这首诗提出批评:“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诗。”其实,诗歌的艺术风格本来就是多种多样的。虽然诗歌创作的风格、流派也有高下之分,但我们却不可执一绳百,只允许一种风格发展。这样做是不利于诗歌创作的繁荣的。钱钟书先生说得好:艺术之宫是重楼复室、千门万户,决不仅仅是一大间敞厅。不过,这些屋子当然有正有偏,有高有下,决不可能都居正中,都在同一层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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