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莫愁湖》原文、赏析、鉴赏
位于南京城西水西门外,周长5公里,水陆面积共47公顷,其中湖面33公顷。一千多年前,这里曾是长江与秦淮河的交汇处,后长江北移,江河故道中的残留水体,形成众多的池塘和湖泊。莫愁湖为其中最大者,唐时名横塘。北宋始得今名。明初,朱元璋鼎都南京,在湖滨栽花植柳,修建楼台亭阁,后又将此湖赐于徐达作为私家花园。清初,莫愁湖日渐荒废,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江宁知府李尧栋惜其倾废,集资重修,建有郁金堂、湖心亭、赏荷亭、光华亭等。荷风芦雪,揽胜四时,当时有“金陵第一名胜”、“江南第一名湖”之誉。“莫愁烟雨”清代被列为“金陵四十八景”之一。咸丰年间(1851—1861年)毁于兵燹,同治年间(1862—1874年),再度重建,并增建华严庵。现存建筑,部分是清代遗存。1912年3月,为纪念辛亥革命保卫南京临时政府、粉碎张勋进攻南京而牺牲的粤军将士,在郁金堂西部建有“粤军殉难烈士墓”。墓前有孙中山先生手书“建国成仁”碑,其上有黄兴撰写的《粤军殉难义士之碑》和粤军司令姚雨平撰写的祭文碑。1949年后,几近芜废的莫愁湖修葺一新,增建了大门、湖心亭、待渡亭、六角亭、露天舞台、走廊,并新雕了莫愁女塑像,与湖内原存的胜棋楼、郁金堂等胜迹交相辉映。游人值此,真可领略“水面荷花堤上柳,半城山色半城湖”的景色。
〔古诗文赏析〕 追忆莫愁湖纳凉 清·郑燮
江上名湖号莫愁,纳凉先极楚江秋。
风从绿若梢头响,云向青山缺处流。
尚忆罗襟沾竹露,可堪清梦隔沙鸥。
遥怜新月黄昏后,团扇佳人正倚楼。
诗名《追忆莫愁湖纳凉》,顾名思义,是作者对往事的回首,回首的事情是“纳凉”,“纳凉”的地点是在“莫愁湖”。这样,全诗自然就从莫愁湖写起了。“江上名湖号莫愁,纳凉先极楚江秋。”古代长江中下游一带是楚国的地方,故那一带的长江又叫“楚江”。位于长江中下游的金陵,地势低,夏天气候闷热。可是,在赤日炎炎的盛夏,莫愁湖却似乎先得秋意,无怪乎诗人要到莫愁湖去乘凉,也无怪乎诗人事后还念念不忘,写诗追忆了。
但莫愁湖的魅力还不仅仅在于可以去那里乘凉避暑,它那优美如画的环境,更给诗人留下了难以忘记的印象。“风从绿若梢头响,云向青山缺处流。”这两句,一写近景,一写远景,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情趣盎然的风景画。微风吹过,绿叶摇曳的树梢发出哗哗的响声。这里把风声写得十分传神,深得画家的匠心而又超出其外。风无踪无影,在画面上也无法直接表现,只得借助于其它物体在风中的变形来暗示。作者擅长画竹,他画过许多风竹的风姿。作者以这种画家的眼光来观察事物,一下便抓住了事物的特征。夏天的风,是清风、微风、和风,它刮过时,树干不会动,树枝也不会动,只有树梢微微晃动。可是,现在毕竟不是作画,而是作诗,因而作者不用“梢头动”而说“梢头响”。这个“响”字,诉诸人们的听觉,这是画面所无法做到的。从表达效果来看,“响”比“动”更符合当时的情景。我们在夏天乘凉时,也常有这样的感觉,微风轻来,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不是晃动的树枝,也不是身有凉意,而是树梢上叶子哗哗的响声。树叶的响声使诗人抬头望去,白云飘荡在青山之间,哪儿有空间,它就流向哪里。一个“流”字,使我们看到这不是一朵一朵的云彩,而是一片一片的云雾。
实际上,真正使诗人难以忘怀而写诗追忆的,并不是莫愁湖的良辰、美景、山山水水,诗人意在山水之间。“尚忆罗襟沾竹露,可堪清梦隔沙鸥。”山水之间的人,才真正是诗人的意之所在。“罗襟”,丝做的衣服,这里指女子的衣服。“沙鸥”,飞行于江海之上的一种水鸟,栖息于沙洲之上,这里喻距离之遥远。乘凉至衣服被竹露打湿,可以想象时间之长,而时间之长又表现出两人之间的感情之深。
当时的情景,回忆起来分明如在眼前,但又终究不在眼前。眼前的现实是两人天各一方,甚至在梦里也难相会。
很明显,作者回忆往事的目的,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思恋之情。诗人想起过去在莫愁湖乘凉的情景,而眼前则物异人非,觉得不堪回首,似乎再也没什么可说了,但诗人笔锋突然一转,“遥怜新月黄昏后,团扇佳人正倚楼。”在新月当空的良夜,佳人手执团扇,正在倚楼眺望思盼自己的心上人早日到来。作者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但却避开自己,反说佳人正在思念他,真是“两处相思,一种闲愁”啊!这里,诗人表面上未言自己,实际上却表达了自己更深沉、强烈的思恋之情。同时,整首诗以执扇倚楼望穿
秋水的佳人这一形象作为结束,正是言犹尽而意无穷。
(张惠杰)
〔现代散文〕 我的老家世居南京城西,离水西门极近,出了城前行不远,便是莫愁湖了。童年曾多次和小同学们在湖边玩耍。及长,也常和一些同事来湖边小坐,一壶香茗,足够消磨半天。
那时的莫愁湖,瓦砾遍地,荒草没踝,从华严庵进去,无景可言,迎面便是胜棋楼,年久失修,走在楼梯上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可能倾圮。但毕竟是南京名胜,因而楼上下的楹联极多,颇多佳句,特别是彭刚直所题一联曰:
王者五百年,湖山别具英雄气;
春光二三月,莺花合是美人魂。
此联刚健婀娜兼而有之。楼旁的郁金堂,也是一片破败,蛛网纵横,不知出于何人之手的那帧莫愁女画像,看去已黯淡无光。从方亭下面那条走廊过去,便是莫愁湖小学。操场旁有几堆水泥坟冢,那是民国初年任粤军北伐军总司令姚雨平修的粤军建国烈士墓。再向前行,便是菜畦与荒地了。
尽管如此,但莫愁湖还未至于“门前冷落车马稀”,胜棋楼下的茶座里,常坐了些文艺界名流,胡小石、汪东、吴梅、张大千、徐悲鸿、张书旂……这些名教授、名画家,都曾在此徘徊过。新闻界人士来的更多,张恨水就曾在此写下了“莫愁湖畔雨萧萧,景物模糊似六朝……”的好诗。本来,“莫愁烟雨”是金陵四十八景中的一景,不知吸引了多少骚人墨客。在盛暑,满湖的荷花,象无数艳装女郎亭亭玉立,更使游人流连忘返。
抗战胜利后,我又曾去过多次,荒凉一如往昔。物价飞涨,战前小洋六分一壶的清茶,几乎卖到一百万一杯,而茶味淡得很。所好正是三伏天,又饱赏了一次荷花,红衣翠盖,香风袭人,此外别无可言。
这次海外归来,拜访了亲友之后,便在他们陪同下,旧地重游。我们从三山街乘七路车直达门口,花了五分钱买门票,便进了莫愁湖公园。大门很有气派,入门后一条宽阔的水泥大道,尽头是一泓水池,布置了些假山石,两旁湖水碧绿,垂柳依依,有条曲廊,可供小坐。循大道来到胜棋楼前,当中是一座高达七米的太湖石,它和苏合厢前稍矮一点的另一太湖石一样,远望颇似原子弹爆炸时的蘑菇状烟云。胜棋楼当然已翻一新,匾额还是清末状元梅启照所书的那块。楼前有一副楹联:
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
王侯事业,都付一局棋枰。
联意仿佛带有一股“浮生若梦”的霉味,此时此地,挂上这对子,实在觉得很不相称。再看看别的旧联,也无好的。我记得北伐后首任市长刘纪文,曾题有一联是:
乐府新声郁金旧迹,
六朝烟雨三月莺花。
此联上句指湖的得名由来,出自《乐府》、《莫愁乐》二曲,下句指风景,很是得体。为什么不补写挂出来呢?
登上胜棋楼,满是雕刻精致的红木家具,正中一张棋桌,据说就是明太祖和徐达对弈之处,是耶,非耶?同样也不必认真。下楼转入郁金堂,堂旁的水池内有一座莫愁女采桑归来的塑像,站在她近旁的石头上摄影者极多。其实莫愁女在历史上若有若无,不妨说是中国人所塑造的典型妇女形象,她善良、聪明、勤劳、正直,而又忠厚待人,集中了中国妇女传统的美德,若必欲认真考证她的一切,未免蛇足了。
由此出去,以前的菜畦荒地,已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公园,有池、有亭、有水榭,还有一座构造特殊、楼在两旁而中间是舞台的抱月楼。海棠很多,朋友告诉我,其中多有名种,春天曾举行过海棠会,在南京的老书家林散之、萧娴、武中奇等,名画家钱松喦、黄胄、华君武等,名作家萧军、臧云远、黄苗子等全部参加了,并且当场挥笔,盛况空前。可惜我来时已是盛夏,海棠早已谢了。
海棠虽看不到,却看到了满湖荷花,湖面拓宽了,真成了荷花的世界,恰如
杨万里所写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看来,这里的荷花有很多名种,我看到了并蒂莲,也看到了娇小玲珑的白玉莲;一般都是花大如碗,有深红、有粉红、也有雪似的白,香风阵阵,真够醉人。如果问莫愁湖有什么特点的话,恐怕就在这里,当然还得加上春天的海棠与仲春的烟雨。几十年光阴匆匆如梦,然而莫愁湖的美景却将幽梦融尽,化作不尽的乡思。
(石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