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鉴赏辞典·第一本·张君瑞闹道场杂剧·第四折
〔洁引聪上,云〕今日二月十五日开启,众僧动法器者。请夫人小姐拈香。比及夫人未来,先请张生拈香。怕夫人问呵,则说道贫僧亲者。〔末上,云〕今日二月十五日,和尚请拈香,须索走一遭。
【双调·新水令】梵王宫殿月轮高,碧琉璃瑞烟笼罩。香烟云盖结,讽咒海波潮。幡影飘飖,诸檀越尽来到。
【驻马听】法鼓金铎,二月春雷响殿角;钟声佛号,半天风雨洒松梢。侯门不许老僧敲,纱窗外定有红娘报。害相思的馋眼脑,见他时须看个十分饱。
〔末见洁科〕〔洁云〕先生先拈香,恐夫人问呵,则说是老僧的亲。〔末拈香科〕【沉醉东风】惟愿存在的人间寿高,亡化的天上逍遥。为曾、祖、父先灵,礼佛、法、僧三宝,焚名香暗中祷告:则愿得红娘休劣,夫人休焦,犬儿休恶!佛啰,早成就了幽期密约!
〔夫人引旦上,云〕长老请拈香,小姐,咱走一遭。〔末做见科〕〔觑聪云〕为你志诚呵,神仙下降也。〔聪云〕这生却早两遭儿也。〔末唱〕
【雁儿落】我则道这玉天仙离了碧霄,元来是可意种来清醮。小子多愁多病身,怎当他倾国倾城貌。
【得胜令】恰便似檀口点樱桃,粉鼻儿倚琼瑶,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妖娆,满面儿扑堆着俏;苗条,一团儿衠是娇。
〔洁云〕贫僧一句话,夫人行敢道么?老僧有个敝亲,是个饱学的秀才,父母亡后,无可相报。对我说:“央及带一分斋,追荐父母。”贫僧一时应允了,恐夫人见责。〔夫人云〕长老的亲便是我的亲,请来厮见咱。〔末拜夫人科〕〔众僧见旦发科〕〔末唱〕
【乔牌儿】大师年纪老,法座上也凝眺;举名的班首真呆僗,觑着法聪头做金磬敲。
【甜水令】老的小的,村的俏的,没颠没倒,胜似闹元宵。稔色人儿,可意冤家,怕人知道,看时节泪眼偷瞧。
【折桂令】着小生迷留没乱,心痒难挠。哭声儿似莺啭乔林,泪珠儿似露滴花梢。大师也难学,把一个发慈悲的脸儿来朦着。击磬的头陀懊恼,添香的行者心焦。烛影风摇,香霭云飘;贪看莺莺,烛灭香消。
[洁云]风灭灯也。[末云]小生点灯烧香。[旦与红云]那生忙了一夜。
【锦上花】外像儿风流,青春年少;内性儿聪明,冠世才学。扭捏着身子儿百般做作,来往向人前卖弄俊俏。
[红云]我猜那生——
【幺篇】黄昏这一回,白日那一觉,窗儿外那会镬铎。到晚来向书帏里比及睡着,千万声长吁怎捱到晓。
[末云]那小姐好生顾盼小子。
【碧玉箫】情引眉梢,心绪你知道;愁种心苗,情思我猜着。畅懊恼!响铛铛云板敲。行者又嚎,沙弥又哨,恁须不夺人之好。
[洁与众僧发科了][动法器了,洁摇铃跪宣疏了,烧纸科][洁云]天明了也,请夫人小姐回宅。[末云]再做一会也好,那里发付小生也呵!
【鸳鸯煞】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劳攘了一宵,月儿沉,钟儿响,鸡儿叫。唱道是玉人归去得疾,好事收拾得早,道场毕诸人散了。酩子里各归家,葫芦提闹到晓。[并下]
【络丝娘煞尾】则为你闭月羞花相貌,少不得剪草除根大小。
鞚题目 老夫人闲春院 崔莺莺烧夜香 正名 小红娘传好事 张君瑞闹道场
本折戏,习惯上称作“闹斋”。崔、张二人的爱情在本折里得到进一步的加深。
前人曾多次标举本折的若干曲词,热忱地予以评赞。如明代王世贞在《曲藻》中说:“‘法鼓金铎,二月春雷响殿角;钟声佛号,半天风雨洒松梢’,……是骈俪中景语。……‘哭声儿似莺啭乔林,泪珠儿似露滴花梢’,……是骈俪中情语。……只此数条,他传奇不能及”,所以“北曲故当以《西厢》压卷”!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作《西厢》者工于北调,用入韵是其所长,如‘闹会’曲中‘二月春雷响殿角’、‘早成就幽期密约’、‘内性儿聪明,冠世才学’、‘扭捏着身子百般做作’,‘角’字、‘约’字、‘学’字、‘作’字,何等驯雅,何等自然。”清代的曲评家李调元也列举了上述的一些例句而作为他“《西厢》工于骈俪,美不胜收”的例证。李渔甚至还明确肯定“自有《西厢》以迄于今,四百余载,推《西厢》为填词第一者,不知几千万人”。那么,我们就继这“几千万人”之后,重新评赏王实甫精巧地寓曲词、宾白于戏情有机总体而使之相得益彰的高超技艺。
本折戏在徐士范本和刘龙田本上,都标名为“斋坛闹会”,金圣叹本概括为“闹斋”。“闹”是本折戏的审美特点,莺莺来到斋坛时,张生与众和尚跟莺莺相视之间的一场妙趣横生的闹剧,成了本折乃至第一本戏的高潮。
剧作家有意在高潮到来之前,先描叙老和尚法本带领法聪等众僧徒,一面舞动做清醮道场的各种法器,一边正经规矩地恭候夫人和莺莺来拈香,并嘱咐张生注意事项,中间张生以〔新水令〕〔驻马听〕两曲唱道:一轮明月高挂在寺庙上空,金碧辉煌的琉璃佛殿矗立在敬神烧香的烟雾缭绕之中;烟霭蒸升结聚成朵朵祥云,僧徒诵经的宏亮声响交织着片片旗幡的阵阵飘拂声,好似大海的浪潮在汹汹奔涌……。敲法鼓,摇金铎,象二月春雷响彻殿角;钟声鸣,佛号喧,如半天风雨洒落松梢……。——鲜明而集中地渲染出一派庄重严肃的佛国气氛,一派令人敬仰的斋坛壮观!然而,这一切在顷刻间,将因莺莺的到来而为之颠倒;这一切都远不如张生心目中的莺莺重要。张生急盼莺莺到来,以便“看个十分饱”,正焦躁地揣想:若是托老和尚去请她,则因夫人恪守礼教而相府的“侯门不许老僧敲”;若说莺莺不知时辰已到,则“纱窗外定有红娘报”。难道……?更有趣的是,此时法本又一次嘱咐张生注意事项,既暗示夫人(以及礼教)之威严,又显示佛事之庄重。在这时,一曲〔沉醉东风〕唱出了张生别出心裁、不同凡响的奇特祝祷——公开的祝语:祝活人、祝祖先,礼佛法敬三宝,何其庄严敬重;然而这只是例行习俗的表面文章。暗里的祷词:愿红娘不要淘气捣蛋,盼夫人不要烦躁难缠,求狗儿不要警吠乱叫,以免妨碍我和莺莺的幽期密约!这出人意料的祝祷,前后对比多么幽默滑稽;明暗映照又何等调皮机巧。尤其是将夫人与狗儿相提并论,不仅触手成趣,且把封建家长的威严及其秉持的礼教法规都扫地以尽,更令人发笑。让人们在轻松的笑声中,共享这戏弄斋坛盛事、嘲讽封建孝道的谐趣;共赏这憨朴疏狂而又灵巧活脱的张生,向封建传统观念和封建宗法思想的勇敢挑战。
仿佛真个神祗有“灵”,张生刚刚祷罢,莺莺就及时而来。于是接着以张生所唱〔雁儿落〕〔得胜令〕两曲,进一步描摹了莺莺的天香国色和张生的无限倾心。由于前面佛殿“惊艳”时起于张生对莺莺的猝然“撞”见,因而对莺莺之美的赏鉴尚意兴未尽;而花阴唱和因系夜月朦胧,对莺莺也仍未看得十分清晰;所以,现在于灯烛辉煌的清醮斋坛上,张生自当对莺莺要饱看个周彻。于是,王实甫通过张生含情之眼,运用画家皴染之法,对莺莺由“口”而“鼻”、由“面”而“腰”,乃至通身体态的“苗条”,整个风韵的既“俏”且“娇”,作了细致而精巧的工笔描绘,并进而表达了张生伴随着艳羡和倾心而产生的深重疑虑:我这(为她而弄得)多愁多病的身子,怎能禁受得住她那绝世美貌和优雅风韵的吸引呢?言外之意是:见她的艳丽而不能自持,一定会一往情深、一发而不可收拾;同时,自己体弱多病,如果好事不谐,也就不能苟活下去,只有为她而死!这样,曲词既反映和反衬了莺莺的艳丽喜人,也凸现了张生的情热至狂和情笃至诚的心性,显示了本剧唱词在写貌传神地刻画人物形象上的很高造诣。要问:王实甫在戏剧开演不久,既于佛殿奇逢时写莺莺之艳,又于花月联韵时画莺莺之美,复于此处再度描摹莺莺的俏娇之丽,是冗笔吗?不是!这不仅体现出“性爱之精力,灌溉着艺术家的创作热情”(威尔·杜兰),而且其中包蕴着艺术家的意匠经营,也是人类审美规律和社会前进步伐的生动展现。因为,“不断升华的自然界的最后创造物就是美丽的人”(歌德),而艺术家正是通过对人的美好形态和美好情性的形象化表现,来表达其社会评价、社会理想并完成其社会使命的,正如马克思所说:“社会的进步就是人类对美的追求。”可见作品中一再地写张生倾心于莺莺的艳丽,并以对莺莺的追求取代了对科举功名的向往,正是人类进步历程的艺术体现。
岂止有叛逆性的张生如此,那些“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佛门僧众又何尝不被真正的美色所引动呢?《西厢记》中写“众僧见旦(莺莺)发科”就是历来脍炙人口的精彩关目。所谓“发科”,就是人物做出各种逗笑的情态。十八世纪德国大思想家、著名剧评家莱辛呼唤过:“诗人啊,替我们把美所引起的欢欣、喜爱和迷恋描绘出来吧,做到这一点,你就已经把美本身描绘出来了!”而早于莱辛数百年的王实甫由于精通喜剧艺术规律,正于此借张生[乔牌儿]等曲词,生动地搬演了一幕由“美所引起的”活剧:面对俏丽娇艳的莺莺小姐,“大师年纪老,法座上也凝眺;举名的班首真呆僗(为首的和尚看得痴呆了),觑着法聪头做金磬敲”;“老的小的,村(蠢)的俏的,没颠没倒,胜似闹元宵”。
人们在赞赏王实甫的这些绝妙形容时,往往联想到汉代乐府诗《陌上桑》的场景: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诗中各色人等,都因贪看美貌的罗敷而忘乎所以。
《西厢记》也巧妙地运用了夸张、烘托与对比的手法,以动人的艺术魅力,通过大小僧侣的丑态表演,反衬了莺莺惊人之美的巨大吸引力和强烈振颤力,并预伏了后文孙飞虎“风闻”美人而兵围普救的底线。但两相比较,就可见《西厢记》还另有一番可喜特色:
一、《陌上桑》对罗敷不直接写其容貌特征,而只间接地写她的装饰及其用物的华丽,是为避实就虚;《西厢记》对莺莺却很少描叙她的装饰、更少涉及其用物形态,而着力描绘的正是人物自身的容貌体态,由眼神、唇齿直到腰肢、步履,全面而鲜明地直接呈现出莺莺的风度和气韵,兼之以观看莺莺者被吸引得神魂颠倒的种种表现,这就亦虚亦实而相得益彰,既使人感到莺莺形象具体真切,又给人以优美丰富的联想。
二、正如人们所赞赏的:《陌上桑》中贪看罗敷的,虽有各种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但这些人都是未断七情六欲的红尘中人;而《西厢记》中贪看莺莺的,则不仅有红尘中的人,还有戒绝男女情欲的佛门信徒,这就更可以衬托出莺莺的艳美,从而产生更强烈的艺术效果(见张燕瑾《西厢记浅说》)。
三、《陌上桑》中被罗敷吸引住的行者、少年、耕者与锄者,其各自表现虽颇异常,但总体上富于谐趣美,即使“来归相怨怒”,效果是风趣的,呈现的是同一种风调;《西厢记》这里的大师、班首、头陀与行者,在美貌的莺莺面前,被震惊了。他们不是朦脸,就是呆借,要么懊恼或者心焦,一个个都颠颠倒倒地瞎胡闹,闹得“烛灭香消”。他们以不和谐、不雅致的丑态逗得人捧腹大笑。可见《西厢记》既善于以张生的“风流”“俊俏”与莺莺的俏丽娇姿正映正衬,形成歌颂剧的谐趣美;又巧于以僧侣们的丑态怪貌来反衬反照莺莺的超凡脱俗,从而产生讽刺剧的怪异美。这就不仅使喜剧的笑味更浓,而且使闹剧的笑意更深。历史告诉人们,唐朝皇帝本就佞佛并因而造成许多弊端;元朝君主亦因崇奉佛教、擢拔僧侣(所谓大元典制规定人分十等:“一官二吏三僧四道。”)而多所扰害于民,因此《西厢记》中大胆嘲弄佛门信徒,既揭示了他们貌似“修炼成性”而实则欺世盗名的虚伪本质,又与佛门教义针锋相对地显示了性爱和情欲的天然性、合理性,因此这些平添喜剧笑料的讽刺式渲染,也正是全书反抗封建传统观念、否定封建宗法势力、歌颂叛逆、向往民主、追求自由的总主题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值得玩味的是,就在大小僧侣一个个“没颠没倒”胡行乱闹的时刻,具有“灵心慧眼”(金圣叹)的张生,正凭着“绝世之聪明”(金圣叹)而聚精会神地鉴赏着莺莺的“哭声”之美——“似莺啭乔林”,清脆、悠扬而婉转;评赞着莺莺的“泪珠”之艳——“似露滴花梢”,晶莹、圆润而洁净。哭声与泪珠,本是给人以痛感的事物,王实甫却巧手妙化成给人以快感乃至焕发出美感光泽的可爱形象,这与古希腊亚里斯多德所提“化自然丑为艺术美”的命题正不谋而合,从而丰富了人们的审美经验。同时与前文刻画莺莺“拈花”带笑的喜人情态,先后辉映,而描摹之精正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生的情热志诚和灵心慧性终于赢得了知音人莺莺的深情注目和欣然反应,这就是被金圣叹为维护莺莺“千金贵人”“秉礼小姐”身份而硬性砍掉的[锦上花]和[幺篇]两支曲词。其实这正是《西厢记》的又一神采之笔。《西厢记》写道:莺莺笑微微地对红娘说“那生(指张生)忙了一夜”,一语流露了感激之情和亲热之意,令观众顿感温馨。接着莺莺唱道:“外像儿风流,青春年少;内性儿聪明,冠世才学。”——可见有珠玉心田的莺莺小姐,也是一位卓越的鉴赏家。以“风流”二字总叙张生的“外象”,一语中的地突出了对象的特征并传达了鉴赏家的自我感情,令人不由得想见那张生——眼角传神,奕奕生辉;脸带笑容,春风满面;一副潇洒倜傥的清俊气派。以“聪明”界定张生的“内性”,自然地潜含着她在上一场戏中于月影花阴聆听张生吟咏清新好诗的情景。同时,令人不由得想见莺莺演唱这两句曲词时,那甜津津的腔调和喜滋滋的韵味,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欣慰和骄矜。尤其令人发笑的是第三句:“扭捏着身子儿百般做作,来往向人前卖弄俊俏。”这里,以表现手法而言,不仅具有强烈鲜明的剧场舞蹈性,而且具有活泼喜人的案头可读性;从人物心态而言,既象是莺莺对张生的调侃挖苦,又象是莺莺为自己春心受到激荡而作的自我推脱或自我解嘲。但不管怎么说,莺莺在揶揄别人时恰恰泄漏了自己的天机:自己非“礼”而视,非“礼”而言,不仅已注目于不该注视的异性青年,而且还公然赞唱出自己对异性青年的喜悦和评品。莺莺在红娘面前以骂示爱,却欲盖弥彰,正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作品以微妙风情激荡出优美的喜剧效果,给观众以畅快而幽默的美感享受。金圣叹却愤愤地批道:“不知何一伧,妄添[锦上花]之两半阕,可鄙可恨!”殊不知这两半阕妙人妙语的唱词,正是全折戏的“戏眼”。它既是斋坛之“闹”的升华,又是“闹”后余音的反垫。缘乎此,所以张生接着说道:“那小姐好生顾盼小子”——不仅衔接得自然,而且又相因相谐地促发戏情的进展。
果然,在清醮法事收场时,张生发出“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咏叹(意即:因为自己多情,却被那些无情的僧人过早结束道场而给自己带来了苦闷烦恼),使舞台上弥漫着一阵绵缈的音响,从而充溢了戏剧气氛。同时,这句借用苏轼词作的名句,又暗含着原词“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的意境,潜蕴着莺莺在张生感召下,对自己爱情由矜持、羞婉而走向开朗、主动的进步趋势。古人于此赞曰:“结亦最壮浪”而“最难是壮浪”。
综观全折,前面渲染设醮时寺庙内外的端庄隆重,随后勾勒张生明祝暗祷的谑浪诙谐,继之描绘情人眼观对象的绰约风姿,进而串演众僧闹斋的可笑丑态……,使得舞台氛围诡奇绚丽,多姿多彩;以亦雅亦俗、既美又丑、相反而又相谐的情趣,构成喜剧的丰富蕴涵。这是我国古典戏剧从极哀之境中写极乐的成功之作,是王实甫对戏剧美学的一大贡献,为后人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本剧前四本于每本末尾人物下场后,均有〔络丝娘〕一曲,是戏剧过渡到代言体后遗留的叙事体痕迹,用以承上启下,如此本结末处提出只因莺莺貌美,“少不得剪草除根大小”,就为下一场“寺警”预作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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