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虚中
遥夜沉沉满幕霜, 有时归梦到家乡。
传闻已筑西河馆, 自许能肥北海羊。
回首两朝俱草莽, 驰心万里绝农桑。
人生一死浑闲事, 裂眦穿胸不汝忘。
宇文虚中是南宋高宗赵构时的资政殿大学士,赵构对金人屈膝求和,自称“臣皇帝”,以大量金银财物去买取偏安小朝廷的生存。高宗建炎初,宇文虚中被朝廷派遣出使金国,被金人扣留,封为翰林学士。这是当时金人笼络宋臣,分化瓦解南宋的一种策略,谁知却因此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金熙宗皇统六年(1146),即宋高宗绍兴十六年,宇文虚中密谋劫持金主完颜亶,并挟被金人囚虏的宋钦宗赵桓南归,不幸泄密事败,金主大为震怒,认为“降顺”了我大金十七、八年的人竟会如此猖狂,于是大开杀戒,将宇文虚中满门抄斩,并株连许多降金的宋臣,这件事震动南北,宇文虚中壮烈的爱国行为,在故宋臣民中到处传颂。
这一题的诗共三首,所选的一首是他初到金时所作,我们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到十几年后的壮烈之举绝非偶然。
初到金时,诗人只觉得夜深沉,夜无尽,寒气袭人不得寐,起来遥望南天,不知南斗在何方,只见穹庐盖满霜。长夜不寐是这样,有时能寐呢?一入睡则“归梦到家乡”。正是人在北地,心系南天,故国故乡怎能忘!
不幸的消息终于传来,金人也想模仿春秋时晋国执持鲁国的季孙意如那样,“将为子除馆于西河”,貌似礼遇,实为胁迫。面对这样的现实,诗人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自许”能和汉苏武一样,持节牧羊十九年,即使流放到冰天雪地的北海,也决不变节。
有了这种决心,才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才能一心忧国忧民。回忆徽钦两朝,被虏受辱,如弃置于草莽之中。中原大地,“万里绝农桑”,人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怎能叫人心情平静得下来。
在民族矛盾尖锐激烈的时候,凡是有民族气节的爱国志士,羁縻敌国,总是不惜杀身以成仁,把祖国人民放在第一位的,否则早就屈辱投降,死心塌地做敌国的新贵去了。所以这一类诗人在羁縻中的怨怼,总不是个人的哀叹,而往往是对民族、人民,对故国、故家的痛切思念。
最后,诗人说“人生一死浑闲事,”“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只不过是等闲小事,只是要死得其所,既然得其所,大丈夫当慷慨激烈,视死如归。然而国家的耻辱。民族的仇恨,令人“裂眦穿胸”也绝不会忘。
诗人从个人的乡思到决不辱节事敌的决心,这是一个感情的飞跃,这一飞跃之后,则忧国忧民,拚得一死不忘大敌,境界步步上升,慷概悲歌,动人心弦。
思路清晰,气氛悲壮, 用典贴切,语言纯朴,不求辞藻之雕琢,技巧之翻新,力求纯真深挚,正是悲壮类羁縻诗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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