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冯宿书
垂示仆所阙,非情之至,仆安得闻此言?朋友道缺,绝久无有相箴规磨切之道,仆何幸乃得吾子!仆常闵时俗人有耳不自闻其过,懔懔然惟恐己之不自闻也。而今而后,有望于吾子矣。
然足下与仆交久,仆之所守,足下之所熟知。在京城时,嚣嚣之徒相訾百倍,足下时与仆居,朝夕同出入起居,亦见仆有不善乎?然仆退而思之,虽无以获罪于人,亦有以获罪于人者。仆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贵人之门,人之所趋,仆之所傲。与己合之则从之游,不合者虽造吾庐未尝与之坐。此岂徒足致谤而已,不戮于人则幸也!追思之可为战栗寒心。故至此已来,克己自下,虽不肖人至,未尝敢以貌慢之,况时所尚者耶?以此自谓庶几无时患,不知犹复云云也。闻流言不信其行,呜呼,不复有斯人也。
君子不为小人之恟恟而易其行,仆何能尔?委曲从顺,向风承意,汲汲恐不得合,犹且不免云云,命也,可如何!然子路闻其过则喜,禹闻昌言则下车拜。古人有言曰:“告我以吾过者,吾之师也。”愿足下不惮烦,苟有所闻,必以相告。吾亦有以报子,不敢虚也,不敢忘也!
茅鹿门曰: 于喜闻过中,却有自家一段直己而守的意在。
张孝先曰: 公在当时众口腾谤者,忌其才高耳。故作《原毁》,作《释言》,其忧谗畏讥之意可见。此书盖感冯宿之以谤言告己而喜之也。其心地流露纸墨间,千载之下宛然可掬。噫,公所谓侧肩帖耳、有舌如刀者,今皆安在?而泰山北斗终古长存也。士贵自修耳,何患多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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