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

作者： 古耜

五月，一彩蝶翩翩

化为人，少年英俊

先睹一树而微笑，树已历数千年

枝节盘曲骨突，叶却茂盛

但这与时间没有关系

风旋转过大树冠，那乔木并不移动

又指一鹅而微笑

鹅便移置盘上，肤色嫩黄

如蝶翼下月季，芳香扑鼻

然后至一深潭，静静地

观看数十百尾脊梁幽黑的游鱼

静静地，观看了很久

终于未发一言

象飞鸟爬越天幕，绝不留痕迹

却于十里长街，摩天楼下，人行道上

偕一着牛仔裤蝙蝠衫女郎

潇潇洒洒，款款而行，而远

五月，一彩蝶翩翩

化为人

南野

一看《蝶梦》这个诗题，你会马上联想起在我国流传了千百年的“庄周梦蝶”的典故。这《蝶梦》与那“梦蝶”之间显然不无意境和构思上的联系。不过，昔日庄周之梦蝶，折射出人生的消极与虚无，而当今诗人南野笔下的“蝶梦”，则洋溢着人生的热望与企求，表现出生活的憧憬与希冀，显现着人对生命的肯定与眷恋。

按照科学的说法，梦幻情景往往是现实人生在人的无意识领域里的真实投影。它搅伴着人的所思所想，夹杂着人的所欲所望，是人的理性世界和精神天地的曲折反光与变形呈示。倘若此说并非谬误，那么，我们通过梦的解析，是可以发现人的心灵颤动的。现在，让我们步入南野用诗句搭起的梦境，作一番寻隐探幽的工作，进而把握诗人的精神世界。

这是一个春意盎然，生机无限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位由“翩翩彩蝶”幻化而成的“英俊少年”，正在怡然自得的漫游。他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大自然中的事物，无拘无束地抒发着人生的联想与感受。他微笑着赞赏那“历数千年”而“叶却茂盛”的大树，和“风旋转过”而并不移动的“乔木”，笑容之中蕴含的或许是对人生永葆青春的礼赞和意志难以动摇的肯定。他聚精会神地“观看数十百尾脊梁幽黑的游鱼”，目光中流露的大约是对自由人生与自由精神的羡慕。他笑指一鹅，“鹅便移置盘上……芳香扑鼻”，这充满魔术意味的幻觉之中是否表现了人对美食的欲求?他飞鸟一般不留痕迹，“却于十里长街”，“偕一着牛仔裤蝙蝠衫女郎……款款而行”，这种神话般的“艳遇”，或许折射出人对性爱的期盼，对异进之美的钟情?这实在是一个光怪陆离，五彩缤纷的梦幻世界。它表面上看来脱离现实，荒诞不经，但你细一品味，即可发现，它几乎无一不连接着人的七情六欲，人的愿望需求，一句话连接着人的实在人生。而恰恰是因为这一原因，全诗避免了不少“梦幻”诗作的颓唐色彩，消极情调和抑郁氛围，从而具备了一种乐观向上的情致和热烈进取的基调。

新时期文学大潮的基本主题之一，就是对人性的弘扬和对“人欲”的肯定。它以对人的主体意识的殷切呼唤，参与着、实践着对民族传统心态的改造与重铸。《蝶梦》凭借奇异的梦幻世界重申了这一主题，因此，它的思想倾向是积极而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