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郎伟
中篇小说。作者池莉。小说原载《上海文学》1987年第8期。这是一篇描写青年工人生活的作品。早晨是从半夜开始的。昏濛濛的半夜里突然听到“咕咚”一声惊天动地,紧接着是一声恐怖的嚎叫。印家厚醒来时以为是做恶梦,待反应过来才知道是儿子雷雷摔到了床下。老婆却早已下床跌跌撞撞扑向儿子。印家厚手忙脚乱去拉灯,灯亮,发现儿子跌得不轻。老婆愣了半天,终于破口大骂,说这地方简直不是人住的,是猪狗窝,他印家厚连间象样的房子也搞不来,不是个男人。印家厚一腔辛酸,呆呆坐在床沿上。一家人又睡了个回笼觉,五点多印家厚便又起来了。工厂远离他的“窝”,坐汽车、换轮渡得二个多小时。印家厚急急进了十户人家公用的卫生间,又去厕所,都是排队。然后给儿子热牛奶,催促雷雷起床,一切收拾停当,印家厚背起儿子大步汇入滚滚的人流。他知道,那排破旧老朽的平房窗户前站着他烫着鸡窝般发式、脸色憔悴的老婆,她正目送着他们父子。印家厚在一家轧钢厂的卷取车间当操作工,操作的是日本进口的机械手。他的操作台在玻璃房间里,只要按电钮就行。不顺心时,印家厚想想自己的工作条件,便平添几分欣慰。这天上午本来工作得好好的,厂办却突然通知让各车间开会、评奖金。车间主任强调这次评奖金绝对要按原则办事,一等奖不得“轮流坐庄”,印家厚心里凉了半截,本来这月正好轮他拿一等奖,三十块。前几日他就跟老婆商量好了,拿了奖给儿子买一件电动玩具,剩下的去吃顿西餐。老婆高兴得眉开眼笑。印家厚是班长,为了避嫌,这次被评个三等奖,五块。印家厚愤懑至极,脖子根升起红晕。印家厚的徒弟雅丽帮他解了围。雅丽说大伙应该心中有数,知道到底谁干得多干得少就行了。大伙尴尬地一笑,散了。中午,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雅丽告诉印家厚她不想出徒,她要永远跟随印家厚。印家厚心里“格登”一下,多日来的预感和猜测得到证实。与日益变得粗糙和琐屑的老婆相比,能真正理解印家厚的雅丽无疑具有更大的诱惑力,但是印家厚婉拒了这位漂亮女徒的爱慕。吃午饭时,印家厚从青菜里吃出一只肥胖的青虫,他怒不可遏,去找食堂管理员。管理员正陪日本人吃饭,他不动声色地看看胖青虫,吩咐炊事员给换一碗菜。炊事员没听懂管理员的方言,大瞪两眼。印家厚走过去,把管理员拽到墙角落,将饭菜底朝天扣进他白围裙胸前的大口袋里。下午,车间里来了一帮身份不明的参观者,车间主任点名让印家厚上操作台,印家厚绷着腿笔直地站了一个小时。接着工会小组长哈大妈来收礼钱,车间一个印家厚听都没听说过的工人结婚。以后是厂长来电话找印家厚去谈话,让印家厚帮助厂工会组织欢迎日本青年代表团的联欢会。下班回家照例是一场拚搏。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雷雷碰见幼儿园的小朋友欣欣,两人热烈地叫唤。印家厚与欣欣的母亲——一个不相识的女人就孩子问题扯了许多。换车的时候,欣欣母女下了车,欣欣母亲告诉印家厚她家就在车站附近,以后有什么不方便就把雷雷送到她家吧。印家厚心里充满感激和温暖,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变得这样多愁善感。吃晚饭时,印家厚与老婆讨论了半天物价问题。老婆总是劝印家厚多吃菜,等印家厚与儿子吃得差不多时,老婆才把剩菜剩汤倒进碗里,拿过一本封面花哨的妇女杂志边吃边看。印家厚收拾碗筷到公共卫生间去洗,在这里他听到一个惊人消息:他们住的这排房子要拆了。印家厚心情沉重地回到屋里,他不停地干活,以免和老婆说话时泄露了拆房的事。她半夜还要去上夜班,还是让她安稳睡一觉吧。老婆临睡前忽然告诉印家厚,她的表弟明天来武汉玩,就住他们家,印家厚无言以对。半夜时,老婆抽抽答答告诉印家厚,拆房的通知已经下达,以后他们没房子住了。印家厚说他早知道了,老婆反倒来安慰他,印家厚在黑暗中抹去涌出的泪水,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八十年代中后期,小说创作领域出现两股强大的创作潮流:一是先锋派小说,二是所谓“新现实主义”小说。“新现实主义”小说在题材选择、背景描写,人物刻画、细节描绘等方面均表现出与以往的现实主义小说相异的地方。它注重生活的原生状态的描写,重视普通人平淡而内蕴丰厚的生活的挖掘,细节的选择和描绘更为隐蔽、更为生活化,颇多采用与典型化不同的生活流的逼真描摹。《烦恼人生》就是“新现实主义”小说的代表作之一。它绘声绘色地描写了青年工人印家厚一天当中繁杂而近乎琐屑的生活。在这平淡的交织着艰难痛苦希望的普通人的生活中,印家厚感到过苦闷、倦怠、彷徨,但最终,他昂起头来,以一个中国男子汉的气度和韧性包容这一切。生活中毕竟有着令人心醉的东西,一个人不能总是消沉和抱怨。于是我们把印家厚们称之为中国的脊梁。这篇小说荣获1987——1988年度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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