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已有些时日,天气却格外晴好。我驾驶着车子,向故乡驰去,赶赴一场友情之约。
初冬的大地,是一幅斑斓的油画,绿色的树叶被岁月染成了金黄。不知不觉中,汽车由开阔的大道驶向一条通向故乡的乡间公路,路不宽,我便放慢了车速。
只见正前方,停着辆电动小货车,一对年轻男女正小心翼翼地往车上装着大白菜,这让我颇感好奇。按理,地里的白菜早已收入家里储藏,哪里还有这么多的白菜啊?
我将车停在路边,走近前方察看。周围都是白地,只有眼前这块地里,还有一些待收的白菜。
端详许久,这俩年轻人我并不认识,却又感觉不那么陌生,便主动上前搭讪。果真,小伙儿原来是我同学赵军的儿子,在广东打工,刚回来,而女孩儿是他新婚的妻子。她说,今年的大白菜收成不错,却因丈夫一直在外,婆婆又因病住院,拖到了现在才来地里收菜。
原来如此啊。望着车上一棵棵的大白菜,我记忆的闸门瞬间开启。
我们这一代人,对于大白菜有种特殊的感情。小时候,大白菜是冬天里主要的蔬菜。
秋天里,菜畦上,一棵挨着一棵的大白菜,看着就让人喜悦。它们丰美的身姿,上青下白,青如玉,白如瓷,是那么讨喜。
爷爷是种菜的好手,记得小时候,我常随爷爷下地。
大白菜的幼苗,只有三四片叶子,看样子非常柔弱,栽种时必须十分用心。培土要均匀,土粒要细,土壤还不能压住嫩叶;浇水要缓慢,水流要小,如果水速过大过猛,会把新栽的菜苗冲倒、淹埋。新栽的菜苗,要避免阳光暴晒,还要不时浇水、捉虫、喷撒农药……在爷爷精心地呵护下,白菜苗一天天长大。
过了霜降,爷爷会给每棵白菜的腰杆捆上绳子。一是为了防止白菜冻伤,二是为了白菜能更好地包心。一棵棵大白菜,像一个个丰腴的贵妇人,它们绿色的菜帮一层一层,紧紧裹着菜心,是即将成熟的模样。我常想,如果把大白菜的叶子铺展开来,它们何尝不是一株株葱郁的树木呢?
到了霜浓风冷的立冬时节,便是大白菜丰收的季节了。田间地头,运菜的车辆络绎不绝。小区门口,大白菜堆砌如小山,是家家户户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蔬菜。
记得小时候,生产队除了将大白菜运往城里之外,还会把剩余的大白菜集中到开阔的地方,由会计拿出花名册按人口分配给村民。人们将这些大白菜,有的整整齐齐码放在屋里,再用塑料布覆盖好,以免冻坏;有的娇拢拢藏入地窖内。也有人,更有心,将白菜的根部埋入松动的土内,然后再用草垫覆盖。这些举措,是为了青黄不接的冬天和过年时能有蔬菜食用。
白菜原产中国,据有关资料记载,考古学家在半坡遗址出土的一个陶罐里发现了白菜籽,已有六千多年的历史,比其他原产中国的粮食作物都要久远。对寻常百姓来说,大白菜是最普通、最常见的菜了。记得有一篇资料上说:南齐的周颙对文惠太子说,有两种蔬菜食之最美,一为春初早韭,二为秋末晚菘。春韭,想来大家应该都很熟悉,就是现在的韭菜。而晚菘,许多人不知为何物,这当然也包括我在内。继续查阅资料才知晓,原来所谓晚菘,就是初冬的大白菜。没想到与我们朝夕相伴的大白菜,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儒雅的名字。宋代陆佃《埤雅》这样写道:“菘性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今俗谓之白菜。”“菘”,也就是白菜,其色青白,民间有“百菜之王”的美誉。细想,大白菜与松树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因此智慧的古人就在“松”字上增加了草字头为其命名。
母亲每年冬天都会储存许多大白菜。20世纪70年代末,我们举家迁往城里后,她仍旧坚持着这一习惯。到了秋冬季节,每次到市场买菜,她都会多买几棵放于阳台上。因为菜市场卖白菜的摊位较多,她总是挑选品相好、个头大、摁着结实的买,这样的大白菜心包得紧,好吃,储存的时间会相对久些。做饭时,母亲会到阳台上抱起一棵大白菜来到厨房,有时由于大白菜在阳台上放得过久,外层又干又皱,母亲便将外层薄薄的干叶剥去,让大白菜露出如雪般洁白的叶子。母亲变着花样给我们做白菜吃,把我们的生活调剂得有滋有味。
如今,人们的生活富裕了,但大白菜仍是饭桌上最常见到的蔬菜之一。白菜,既可以用来包饺子、包包子,还可以用来炖排骨、炖粉条;既可以用来做汤,如白菜豆腐汤、清水煮白菜等,还可以用来凉拌,如凉拌白菜心等,清凉可口。
白菜微寒,有养胃生津、除烦解渴、清热解毒等功能,是补充营养、净化血液、促进新陈代谢的蔬菜。民间有“鱼生火,肉生痰,萝卜白菜保平安”的佳话。吃腻了鸡鸭鱼肉的人们,不妨品味下清淡的大白菜,這对身体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每每看到白菜,我便会想到清白二字,每每食之,又觉清气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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