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扈娟
桑德堡
白色的嘴唇吐出一个疑问:七百万死者,会不会为了他们所流的血,给活着的老婆孩子讨一小片土地,给活着的兄弟姊妹讨一小片土地?
白色的嘴唇吐出疑问:——他们是不是只好去喝扭过地球周围的风?他们那被战争弄脏了、浸湿了的鞋子,是否在地球上将找不到立脚处?
白色的嘴唇吐出疑问:——旗帜上的红色,是来自一个自由人在他自己的一小片土地上所流的血,还是来自一只被宰杀的绵羊脖子上的伤口?
白色的嘴唇边一个白色的痛苦喃喃低语:谁会得到土地?会不会是那个脚踝深深浸在同志们的血泊里的人,在地上的红色战壕里?
(陈敬容 译)
嘴唇——应该是红色的,无论其主人的肤色是白的、黄的、棕的或黑色的。它是生命赋予的色彩,是血液在躯体中奔腾流淌时为嘴唇着的颜色。为什么本应是红色的嘴唇竟会失去血色变为白的?是贫困、饥饿、病痛的折磨所致?抑或是战场的杀戮、死神亲吻的结果?美国作家桑德堡的散文诗《白色的嘴唇》,首先以那个触目惊心的标题令人深感诧异。它紧紧抓住读者的注意力,吸引你迫不及待地进入诗篇。通过“白色的嘴唇”提出的几个问题,人们悟然大悟,原来这是一篇谴责不义战争的凌厉的檄文。
一个人,当其妻子儿女、父母兄弟衣食无着,他会奋起拼搏,为他们争得一小块生存的土地。然而在这里,白色的嘴唇提出问题:以七百万兄弟的生命为代价所进行的战争,能不能为他们活着的亲人换取一小片土地?他们需要不需要这样的土地?
那些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青年,为什么被驱向异国它乡?难道他们的祖国不够富裕宽广?难道他们在祖国不能更好地生活、学习?那些英勇参战、被战争所玷污、摧残的一代青年,究竟得到社会上什么样的评价?他们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和下场?
战争有着侵略和反侵略、正义和非正义之分,当一个人在为祖国、为人民、为自由、民主、独立、和平、幸福而战时,会充满信心,愈战愈勇、愈战愈强。然而在这里,白色的嘴唇似乎没有这样的自信,他怀疑战旗上的红色,究竟是来自自由人为捍卫自己领土所流的鲜血,还是来自别人家园里那些无辜羔羊的创伤?
白色的嘴唇最后痛苦地问人问己:是谁点燃了战火?谁是战争的获利者?那些捐躯沙场的士兵已被剥夺去生活给予的一切,而那些脚踝曾深深地浸在战友的血泊中的幸存者又从战争中得到了什么?
在这篇散文诗中,桑德堡用高度形象化、概括化的手法把他对一个重大历史事件的看法凝聚在短短的几句诗文中去,由白色的嘴唇吐出的四个问题构成全文不可分割的浑然一体,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层层深入地对美国侵越战争的目的、性质和结果进行了剖析和质疑。诗文中,作者虽未对战争作任何具体的描述和评价,也未对任何问题作出回答,然而饱含感情的高度凝练的语言,真实形象地表达了千百万被蒙骗的牺牲品困惑不解和愤恨悲痛的心情。一个个尖锐深刻的问题,蕴含着作者对美国政府战争政策的强烈谴责和抗议,对惨遭战争摧残的受害者的深切的人道主义同情。冷峻的诗情、尖锐的质疑和精警的思辩融为一体,通过“白色的嘴唇”这一令人震惊的意象排炮般进发出来,使诗篇获具巨大的艺术力度。有如狂风暴雨,有如霹雷闪电,这种来自惠特曼传统的豪放诗风与诗篇融汇了悲愤和忧伤情悖的婉约笔触相结合,正是桑德堡诗歌的通体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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