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物语》剧情简介|鉴赏|观后感
1953 黑白片 136分钟
日本松竹公司大船制片厂摄制
导演:小津安二郎 编剧:野田高梧 小津安二郎 摄影:原田雄春 主要演员:笠智众(饰平山周吉) 东山千荣子(饰富子)原节子(饰纪子) 杉村春子(饰志家) 山村聪(饰平山幸一)
【剧情简介】
住在海滨小城市尾道的70岁老人平山周吉,决定和他67岁的老伴富子一起去东京探望子女们。他们的大儿子平山幸一和儿媳文子在东京开诊所,他们已有两个儿子。大女儿志家和她丈夫库造在东京开美容院。已故二儿子昌二的妻子纪子在东京某公司里当职员。尚未娶妻的三儿子敬三在大阪。老两口到了东京,长子幸一和长女志家到车站迎接,老夫妇住进儿子家里。纪子到车站晚了一步,只好赶到幸一家来。大家聚在一起,自有一番寒暄和热闹,当然也少不了畅谈往昔和闲话家常。
本来说好第二天由幸一带老夫妇和两个孩子逛东京,即将动身的时候,病家来请幸一出诊,说是孩子得了急病非去一趟不可。逛景的事只好作罢,奶奶无奈带了两个孙子去近处闲走。
老夫妇在大儿子家呆了两天之后就要到大女儿家去住。但是志家十分吝啬。她丈夫库造给老两口买了稍好些的点心她都嫌贵,说是这么贵太可惜,买薄脆饼干就够好的了。她虽然说要带爹妈出去走走,可是生怕花钱,为了应付,让库造带他们去听廉价的曲艺。至于费钱的旅游,她想了个办法:给昌二的寡妻纪子打电话,谎称自己太忙,让纪子领老两口转悠。善良的纪子当然满口答应。
翌日,纪子领着两位老人乘旅游车足足游览了一天,傍晚请老人到她的公寓去住。为了招待公婆,在饭馆里订了菜,到邻居家借了酒。吃饭中间他们谈了昌二生前如何调皮的事。
幸一来找志家打听老人们这两天的情况,志家说已托纪子代劳,陪老人们逛了东京。她对幸一说,想让老人到避暑胜地热海呆两三天,洗洗温泉,这比在家里强。但是自己手里没钱,打算向幸一借3000元。实际上她舍不得为老人花钱,而是让她哥哥掏腰包。
两位老人到热海住进廉价的旅馆。满以为到了这里好好歇歇,可是旅馆的隔壁房间的麻将声,卖唱的歌声,弄得两位老人不得安眠。要说看海吧,家乡就在海滨,已经看够了,到这样的地方来,纯粹多此一举。老头和老太太在防波堤上坐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聊。老太太提议回去。因为出来一趟是想和儿女们团聚,结果让女儿打发到这种地方,冷冷清清的,实在没意思。老太太站起身的时候摇晃了一下,老头子关心地问怎么了,她说觉没睡好的缘故。
老夫妇提前回到志家的美容院,一位熟客问志家是她的什么人,志家却说是从农村来的亲戚。她让父母到街上蹓跶,实际上是不愿陪陪他们话话家常。她总是说她必须参加美容讲习会,她不到场不行。老夫妇也看出她的心思,便商量到幸一家去住。老太太主张到纪子那里去。周吉说纪子那里老太太一个人可以,至于他自己,决定今天拜访老朋友服部,如果方便的话,就住在服部家。临动身时周吉苦笑着说:“倒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了。”
周吉到了服部家,幼年同学相会,倍感亲切,话题自然不少。最后,服部说他们都熟悉的沼田住在附近,索性邀上他一起到外面喝一盅。都是老年人,彼此自然谈到儿女的孝顺与否问题,说到这里,周吉难免有些伤感。
老太太住在二儿媳纪子家。虽然儿子已经去世,但儿媳依然非常孝顺,待老太太特别亲切。给她按摩,服侍她吃饭喝茶。老婆婆劝纪子及早选个合适的人改嫁为好,纪子不由得伤心落泪。第二天早上老太太走时纪子又给了她一些零用钱,老太太十分感动,她倒不是缺这几个钱,而是觉得纪子心地实在善良。
那天晚上,周吉和沼田醺醺大醉地被警察送到志家的公寓。不仅他自己大醉而归,而且还带来一个陌生的醉鬼,所以惹得志家大发雷霆。
老夫妇不愿再逗留下去了,决定回老家。火车路过大阪时老太太病了,在大阪停留三天才动身。可是刚到家老太太就不行了。周吉预感到不妙,便让小女儿京子给幸一和志家拍了电报,志家也给纪子挂了电话。大家都赶来了,幸一是医生,诊断的结果是至多拖到明天早晨。
丧礼过后,晚辈们张罗往回走,惟独志家提出要母亲的锦带,还有上等麻布,说是作纪念,实际上是捞一把。大家走了,只有纪子多留了几天。纪子走时,周吉把老太太的一块精美手表赠给她作纪念,并且说:“真奇怪……比起我们生养的孩子来,你算是外人哪,然而你却比他们更亲切地对待我们,……啊,谢谢你了!”
【鉴赏】
影片描写的是一对老夫妇离开依山傍海的故乡,前往东京看望子女,归来之后老太太溘然长逝,儿女们前来奔丧,丧事办完,各自回去,惟独寡居的二儿媳怜悯年迈的公公, 多留几天之后才走,如此等等,一个极其平凡的家庭的一段生活过程。既没有什么矛盾冲突,也没有更多曲折多变的情节。所表现的无非是一家人团聚,寒暄,闲话家常,漫话亲朋故友的过去与现状等等。然而小津把它展现于观众面前时,观众却并不感到这仅仅是世俗生活乏味的再现,而是魅力十足的艺术。这并没有别的什么神秘之处,主要是艺术地反映了生活,以及通过性格化的动作和性格化的语言,塑造了活生生的人物。首先是饱满地塑造了一对老夫妇。这老两口临行前兴高采烈地同邻居打招呼,到了东京之后同儿女、儿媳之间的交流等等,把两个老人的性格与心境表现得十分生动和恰如其分。扮演他们长女志家的著名演员杉村春子把她演得活灵活现。这是个世故很深、能说会道却又小气得出奇的女人,但她却总是那么礼貌周到,越是这样就越显出她的狡黠。她父母到了东京,她到哥嫂家去看望,空手而去怕让人家笑话,买好些的糕点又舍不得花钱,便买了属于粗点心之类用来哄孩子的薄脆饼干,还对嫂子胡吹什么老人家就爱吃这个。父母到了她家,她丈夫买来带馅儿的点心,她老大的不高兴,嫌贵,说吃这个可惜。她嫌父母住在她家给她添麻烦,便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打发他们到热海去,让他们住在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的廉价旅馆,简直是让两个老人活受罪。去热海本来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她觉得一个人掏腰包冤枉,向她哥哥哭一通穷,敲他三千元。理由不用说,两人的爹妈,凡是“破费”自然应该二一添作五。老母去世她前来奔丧,毫无戚容,念念不忘的是母亲那条锦带和一块上等麻布。
已故二儿子的妻子纪子,则是导演着意塑造的一个完美的形象。她不仅热情对待公婆,婆婆去世时她千里迢迢赶来奔丧,而且走得最迟,在这个家尽可能多留几天。公公周吉说:“比起我们自己生养的孩子来,你算是外人,然而你却比他们更亲切地对待我们……”这不胜感慨的话,说得十分正确。本片被评为日本1953年十部佳片的第二位。
小津是东方伦理观念的维护者,希望一家父慈子孝,但并不维护封建家长的一切尊严。这部影片批判了儿女对老父母的冷漠,赞美了居孀儿媳纪子的善良品德。但是,对于不自量力的老父, 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还不算,而且还招来泥醉的老友到家里来,惹得志家大为恼火一举,也并不放过,而是给予了恰如其分的嘲讽。
因为小津作品风格独特,所以,他的作品即使从中间看起,许多观众也能断定是他的作品。
他的风格,概括起来有以下几项:
1.摄影机固定不动。拍室内景时,他把摄影机固定在草垫上,镜头高一米之内,因为这就是日本人坐在草垫上的高度。至于景物,力图使画面左右对称。
2.一律不用移拍和摇拍,而是大多采用仰拍。
3.人物安排成相似形。本片中描写老太太逝世的场面,病榻设在画面的右下角。她的亲人们端坐在画面中央向左排列,有的脸朝正面,有的向右方,但视线一律向右下方的母亲,身体都略向右倾,形成相似形。尽管有一两人进出画面,但这一图形不变。
4.正面拍摄人物。他认为,人物侧面再美也美不过正面,他不愿看人的侧面活动。他拍人的侧面只限于表现人们无所事事、茫然呆滞的时刻。一旦人物开始说话或做事,小津必然用摄影机从正面拍摄,仿佛代替自己倾听对方谈话那样。他拍一个人谈话时,决不把听话的人拍进画面;反过来,拍听话的人也是正面拍摄,决不把说话的人拍进来。他的原则是绝对避免同一画面里出现两个或两个以上引起观众注目的事物。他也不拍人的面部以外其他部位例如手脚的特写。
5.对人物不允许用不礼貌的角度拍摄。小津认为,人物是他邀请来的客人,决不允许用不礼貌或者故意丑化的角度拍摄。他的作品里根本没有从仰角打光拍摄的人物,也没有把人物的某一部分夸张得有失常态的镜头。当然,这和他的作品里根本就没有反面人物有关。
6.节奏缓慢。小津特别注意画面上稳定的秩序。把各个画面孤立起来看,单个画面是枯燥乏味的;连接起来看,就使人不能不感到画面中跃动的韵律和缓缓涌动的涟漪。节奏缓慢也是由于他的题材决定的。他表现的只是家庭生活,题材范围很窄,也没有剧烈的冲突,采用这样的节奏势所必然。
7.恰如其分的幽默。例如本片中的老父亲,他乡遇故知,喝得酩酊大醉,而且把泥醉的老友也带到女儿家来。女儿和她的丈夫被警察叫醒大吃一惊,原来醉醺醺的老父亲被警察给送上门来,这引起了观众的笑声。笑声未已,父亲的老友又踉踉跄跄地进来,观众更为之捧腹。两位老人接着在门口的理发椅子上躺下呼呼大睡,这种醉后失态却又不失稳重,颇符合这两个老知识分子的身份和性格。
8.题材的类似与重复。既然家庭生活是小津作品唯一的题材,所表现的内容大同小异,在所难免。甚至人物姓不同而他们名相同的也不少,主人公名叫周吉的影片就有六部之多:《秋光好》、《秋刀鱼的味道》,《东京暮色》、《麦秋》、《东京物语》、《晚春》这六部中的老父亲都叫周吉,而且《东京物语》、《秋刀鱼的味道》的两位居然同名同姓,都叫平山周吉。《东京物语》中的居孀儿媳叫纪子,《晚春》中迟迟未嫁的女儿也叫纪子。有人问他,为什么只拍同类题材影片。他开玩笑地说他是豆腐匠,只会做豆腐,最多也只能做炸豆腐而已,他可不会炸猪排。他的作品里,没有十全十美的善人,也没有十恶不赦的恶人;没有完美无缺的善,也没有一无所是的恶。在他看来,如果说有绝对的东西,那就只能是万物的变化。小津作品的世界是流动的,这里没有不变的东西,所以他能在“家庭”这个范围之内,把本来平淡无奇的生活插曲,拍成幽默动人的作品。
小津的艺术纯粹是东方的,他的作品里没有洋话不离嘴洋气十足的人物,也没有与西洋有关的人和事,没有豪华酒店的生活情景,没有尔虞我诈和巧取豪夺的情节,也没有乌七八糟的生活层面。戏剧舞台只是家,描写的是一家人的酸甜苦辣,一家人相濡以沫的情怀, 一家人并不伤筋动骨的恩恩怨怨,一家人无谓是非的纠葛,一家人微不足道的磕磕碰碰。这个“家”,就是小津奋斗一生的天地和世界,全部作品的舞台!他把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琐事”,变成供人们享受的、丰富多采的艺术。
小津的作品往往初看起来毫无出色之处,只有朦胧的意义,但是再看下去就体会到细微暗示着全体,极耐咀嚼,味道渐浓,仿佛是微微的火候煎出的令人齿颊生香的佳肴。
他从1932年拍片到1963年逝世,30年间拍了50余部作品。拍摄以家庭生活为题材的影片,在日本,小津是首屈一指的艺术家,他给日本影坛留下了不少名作,并称誉世界影坛。直到今天,西方严肃的影评家还经常把他的名作当作一种风格的范例加以论述。
有人对他的作品不重时尚不随流俗啧有烦言,他却一笑置之。1963年他被推举为艺术院院士,这在日本电影界是绝无仅有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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