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霖

刘春霖

光绪三十年(1904)，慈禧太后70大寿，这年的甲辰科科举考试便改为恩科。甲辰恩科考试风声鹤唳，参加考试的人中不但有康梁的追随者，还有追随孙中山的革命党人。其中最著名的人物，就是国民党元老于佑任。于佑任刻印过一本《半哭半笑楼诗草》，其中不少诗篇对腐败的时政多有指斥，清廷认为这是“倡言革命，大逆不道”，特地“密旨拿办”。幸好，奉旨前来拿办的清兵到达考场数小时以前，于佑任得到消息，立即化妆逃跑，才免一死。“虎口余生亦自矜，天留天汉卜将兴。短衣散发三千里，亡命南来哭孝陵。”从这首《孝陵》诗，可见当时“虎口余生”的情景。甲辰恩科共录取273名进士，状元是直隶肃宁(今属河北)人刘春霖。

刘春霖，字润琴，号石。父亲刘魁书是个普通农民，后来在保定府衙当了皂隶，身份低贱，家境清贫。刘春霖少力学，热衷科举。光绪二十九年参加癸卯科落第，为求生计，便寄居在北京地安门外通益堂布店。店老板姓徐，与刘春霖同乡，是个著名的裁缝，结识驻德国钦差大臣陶世筠。刘春霖经徐老板介绍，到陶世筠家当了门客。陶世筠每次拜见慈禧太后的禀帖，都引得慈禧太后特别注意，因为禀帖上的字，恭谨严正，却又透出刚劲而又潇洒的神韵。一打听，是刘春霖所书，他正在准备会试。慈禧就要陶世筠传话给刘春霖，为她抄写《文昌帝君阴骘文》和《大唐三藏经·圣教序》。慈禧太后称赏不已，对刘春霖的笔迹也就熟悉了。据说，这是刘春霖夺魁的奥秘。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流传很广的传说。

本来，刘春霖参加殿试的名次是第一甲第2名。当慈禧太后“钦定”鼎甲名次时，拿起第一份卷子，是广东清远人朱汝珍，忽然反感起来。在她的心目中，仿佛广东人专爱与满清政府作对，你看，太平天国的洪秀全、杨秀清，戊戌变法的康有为、梁启超，革命党人孙文、汪精卫……这些动摇大清江山的叛逆者有谁不是广东人?于是，把朱汝珍的卷子放在一边。拿起第二份卷子，是刘春霖，直隶肃宁人，一笔秀丽的“馆阁体”小字儿也写得满不错。再一琢磨这名字和籍贯，不禁喜上心来。春霖——春风化雨，普降甘霖; 肃宁——肃静安宁，天下太平。多么吉祥如意啊！ 于是，就把刘春霖的卷子放在朱汝珍的上面。再看第3名，是满族金梁的卷子，文章开头写道： “国事可谓痛哭流涕者……”慈禧不禁勃然大怒，心想： 我庆寿，你来“痛哭流涕”，真是晦气！ 当场就把卷子扔在地上。

此科进士后来出了一批名人。如民国名人、官至国民政府主席的谭延闿是会试第1名(即会元)，殿试名列第二甲第35名。

光绪三十一年，同盟会成立。光绪三十三年，几经争议，清政府终于正式下诏： 废除科举制。刘春霖只做了1年多的“殿撰公”，就成了这个制度的谢幕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第一人中最后人”。

第二年，即光绪三十三年，作为“筹备立宪”活动的组成部分，刘春霖被派往日本留学，学习法政。同行的有谭延闿、沈钧儒、商衍鎏、江亢虎、王揖唐等同科进士。宣统元年(1909)回国之时，资产阶级革命风起云涌，清政权已摇摇欲坠，立宪已成为过时之物，他们这批“先行筹备”的人才各奔东西。刘春霖谋了个保定直隶高等学堂监督(校长)的职务，经常到母校莲池书院讲学。他在这里创办直隶书局。

袁世凯当了大总统后，为了装潢门面，把这位末科状元请到总统府担任内吏，实际上是个秘书，日常政务不过是为袁世凯每天抄写一段古代皇帝言行的“君日览”。袁世凯搞“君日览”，显然是想当皇帝，刘春霖自然看出来了，这正符合他“显达王世”的欲望，因而特别尽力，还曾在袁世凯正式亮出“根据民意”、“恢复帝制”的旗号的时候，作为直隶代表加入“劝进”行列。在此期间，刘春霖兼任设在万生园(现北京动物园)的“中央农业试验场”场长，并主办农业和气象两个讲习所。此后，厌倦政事，隐居北京家中，靠卖字画为生。

退出政治圈子以后，刘春霖接触下层社会，思想有了很大变化。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恰逢他60岁大寿，子女和朋友都要为他祝寿，他却表示： “忧国忍能看彩戏，为传雪已兆丰年。”

1934年4月，伪满傀儡政府总理郑孝胥派人以重金邀请刘春霖到“满洲国”担任要职，他坚决予以拒绝。

七七事变之后，王揖唐等一批汉奸在日本侵略军指使之下，搞起一个充当侵略军帮凶的伪政权。为了欺骗人民，王揖唐很想利用刘春霖这块状元招牌，多次派人以利禄相诱，刘春霖都严辞拒绝。王揖唐还不死心，又亲自带了重礼去见刘春霖，一副谦恭地说： “年兄才华、品德，胜弟10倍，年兄素有建功立业之志，然历经坎坷。今日恰逢施展雄才之时，弟愿抹席以待……”王揖唐话还没说完，刘春霖就霍地站起，把一杯茶泼在地上，怒斥道： “走！ 我决不能依附外国人！”王揖唐灰溜溜地告退，刘春霖骂道： “无廉耻的软骨头！”

亲朋好友们崇敬刘春霖，又担心大祸临身，纷纷劝他到南方躲避，为他筹集了路费。他却沉痛地说： “躲到哪里去?南方的大片国土也沦陷了，总不能躲出国门，流浪到南洋去吧！ 我是中国人，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土上。”从此，他收起状元招牌，闭门在家，以书画自娱。有些达官贵人及富翁们还是缠着他不放，有的要借他这个状元的吉祥，请他为死亡亲属的牌位点“主”，有的求他书写匾额或条幅。刘春霖坚决拒绝。拒绝不了的，就故意索取对方付不起的高价，让他们自讨没趣。

1944年，刘春霖这位末代状元去世了。朋友们为刘春霖举行隆重的葬礼，大家敬仰具有崇高民族气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