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陆游
几年羸疾卧家山,牧竖樵夫日往还。
至论本求编简上,忠言乃在里闾间。
私忧骄虏心常折,念报明时涕每潸。
寸禄不沾能及此,细听只益厚吾颜。
陆游八十四岁在山阴时,路中碰到一位野老对他说了两句话,受感动而写此诗。
诗首平平地从日常家居生活聊起,说这几年来体弱多病,所以闲居家乡山间,常常跟放牛砍柴的田夫野老来往。这是为下文张本。因为交往多了,也就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过去总以为高言至论都该从书本上去寻找,哪知道至诚的忠言却存在于田间里巷、普通百姓家里。“忠言”对“至论”、“里闾”对“编简”、“乃在”对“本求”,工整的对仗,形成鲜明尖锐的比照,以“乃在”作一转折,顿挫有力,精警醒人,突出其出乎诗人往常的认识,也异乎凡庸之见。诗情作一跌宕,拗折而富有内蕴。
“私忧”二句紧承上而来,是具体承述“里闾”所讲的“忠言”。“私忧”是私下里暗自担忧。“骄虏”指当时气焰日益嚣张的侵略者——女真族。由于南宋朝廷的妥协投降政策,助长了侵略者的狂妄野心和骄横跋扈的气势。“骄”字既刻划敌人之骄妄,内里也透露出南宋朝廷的昏庸无能。“虏”字流露闾里百姓对敌人的蔑视。“心常折”化用江淹《别赋》之语“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形容感到羞辱。看到敌虏的狂妄嚣张而朝廷竟无力抵抗,虽为普通百姓,也为国家为民族感到既担忧又羞辱,恨不能亲自奔赴战场、尽忠报国、效力朝廷,以至常常激动地落泪。这真是发自肺腑的“忠言”,诗人禁不住动情地说:一个不享丝毫利禄的普通百姓,竟有这样忧国忧时、尽心报国的忠心和襟怀,我们这些当官享用俸禄的人,实在应该格外感到羞耻和惭愧。
全诗感情真挚,语言朴实无华,却给人以双重的感动:一是“牧竖樵夫”那深明大义忧时报国、为国赴难的赤诚之心,感人肺腑;一是诗人那真诚地褒美劳动人民、谦虚向他们学习、勇于自责的襟怀,也使我们深受感动。
“至论本求编简上,忠言乃在里闾间。”揭示了一个平凡而伟大的真理:卑贱者最聪明,劳动人民最高尚、最伟大。人民是历史的真正主人。他们不仅以一锄一耙的劳动创造了社会的物质文明,以血肉生命抗击一切侵略者,捍卫了华夏民族的生存,也是他们,用一个个平凡的生命,写下了无书的“至论”。鲁迅先生曾说过:“诚然,老百姓虽然不读诗书,不明史法,不解在瑜中求瑕,屎里觅道,但能从大概上看,明黑白,辨是非,往往有决非清高通达的士大夫所可几及之处的。”(《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鲁迅与陆游,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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