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秀才处见亡友吕衡州书迹》言情赠友诗歌
交侣平生意最亲,衡阳往事似分身②。
袖中忽见三行字③,拭泪相看是故人。
这是一首睹物怀人的思旧诗。柳宗元与吕温、刘禹锡等人交谊颇深,《旧唐书》说: “(吕温)天才俊拔,文彩赡逸,为时流柳宗元、刘禹锡所称。”永贞革新后,柳、刘被贬蛮荒之地,不久,吕温也遭贬,在贬逐的生活中,友朋之间相互唱和,相互勉励,可称知音。但吕温不幸去世,刘、柳皆有诗哭吊。吕温死后,柳宗元在段弘古处偶然见到其笔墨遗迹,感物兴怀,写了这首小诗。
诗的前两句自述与吕温的友情和交游。诗人与吕温同为中唐士林名流,柳宗元交友最为谨慎,而吕温则是他最亲近、最敬重的朋友之一。他们的友谊是建立在赏识对方的才华文彩上,柳宗元 《同刘二十八哭吕衡州》诗中云: “衡岳新摧天柱峰,士林憔悴泣相逢。”刘禹锡在 《哭吕衡州时予方谪居》诗中亦称: “一夜霜风凋玉芝,苍生绝望士林悲。”可见吕温为当时士林推重的情形。除此之外,刘、柳之所以敬重吕温,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政治倾向和见解上是志同道合者,也就是刘禹锡称吕温具有的“济世安人略”与刘、柳一致。这种知音与同道的关系是他们友情的纽带。吕温虽然不曾因永贞革新直接受到牵连,但出使吐蕃回朝廷后,却命途多舛,屡遭贬逐,相同的抱负,相近的命运,更加促成了柳宗元与吕温之间的友谊,“交侣平生意最亲”一句,正说明柳宗元视吕温为患难朋友、莫逆之交。“衡阳往事似分身”一句,回忆昔日与吕温在衡州的交游。诗中虽然没有详细叙述交游的情形,但从二人的生平志向、仕途遭遇,可以想见二人在衡州互诉平生,携手相游,纵横议论朝廷大事,娓娓吐露命运遭际的情状。分手之后,每当忆起那段往事,作者总有心驰神往、分身重游之感,特别是在人情纸薄、世态炎凉的社会里,在险恶的政治风雨中,知音难得,昔日之事,就显得弥足珍贵。岂料生离竟成死别! 诗的前两句言简意深,表面上只是交代二人的关系和交游,但内涵极为深广,它不仅写出了二人的友情,而且饱含着作者深刻的人生体验。
“袖中忽见三行字,拭泪相看是故人”描写作者睹物思人的情景。衡阳一别,时过境迁,友人已溘然长逝,作者依然过着渺茫无期的贬谪生活,一生结交的二三同道各在天涯,孤独之感常常袭击作者,他多么想与友人促膝交谈,一吐哀怨,但人间冥府已属不能。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作者在段弘古处发现了亡友吕温的遗墨,惊喜、悲伤顿时涌上心头,睹物思友,不觉泪下沾襟。诗人用一 “忽”字,极传神地写出了意外见到故人遗墨时复杂的心理,由故人的墨迹想到他的音容笑貌,进而想到他的坎坷命运,再由已逝的故人想到自己的一生,这中间所包孕的一切,都可以从这一个 “忽”字衍生出来,可谓精警传神。“拭泪相看”四字,进一层用形象之笔,通过描写作者当时的举动来展示其心态活动。初见故人遗物,感物怀人,泪水模糊了眼睛,但唯恐所见之物不属故人,欲细细观看,故以手拭泪,待认定确属故人遗物时,万般感慨一涌而上,如此举动,决非虚情假意者所能为之,所能表现出来。
古典诗文中怀旧吊亡之作多矣,其中情真意笃、真切感人者亦不少,本诗虽没有警句惊人,但却以质朴淳真、明白通俗的语言,在貌似平淡之中,蕴含着深沉的情感,通过乍见故人遗物时的些小举动,传达出极为深沉的友情,于此可见作者的为人和创作才能,故将此诗列为表现友情的佳作,是丝毫不过的。
注释
①段九秀才: 中唐澧州诗人段弘古。吕衡州: 中唐诗人吕温,与柳宗元、刘禹锡等人为友,并与王叔文等永贞革新者关系较为密切,因其出使吐蕃,不曾直接参与革新,故永贞革新失败后未遭贬逐,后来仕途不顺利,贬均州刺史,再贬道州,徙衡州而卒。②分身: 指在繁忙的事务中抽空身往。③三行字: 即题中所说吕温的“书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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