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达祖
万水归阴,故潮信、盈虚因月。偏只到、凉秋半破,斗成双绝。有物揩磨金镜净,何人拏攫银河决。想子胥、今夜见嫦娥,沉冤雪。光直下,蛟龙穴。声直上,蟾蜍窟。对望中天地,洞然如刷。激气已能驱粉黛,举杯便可吞吴越。待明朝、说似与儿曹,心应折。
中秋之夜,天上月色皎洁,江中潮声澎湃,两相对映,堪称“双绝”。钱江夜潮由此成为杭州胜景之一。史达祖的这首词,正是紧扣这勾魂摄魄的明月和江潮,手摹心追,浮想联翩,抒写了壮阔雄伟的美境和激荡豪迈的胸怀。
起首“万水归阴,故潮信、盈虚因月”三句,从自然之理入手,写潮与月的关系。在中国古代自然观中,水和月皆属“阴”,而潮汐现象又与太阳和月亮的相互吸引力有关,潮涨潮落随着月亮的圆缺而变化。这三句正说明这一道理。看似泛泛议论,实则绾合水、月,直启下篇,在艺术构思上有统领整章之妙;而“万水归阴”一句,已拓开词境,奠定了全篇壮阔的基调。“偏只到”二句逼近题意,“凉秋半破”指秋天过了一半,点明中秋。“月到中秋分外明”,钱江潮也以中秋前后最为壮观。“斗成双绝”造语工巧,意谓江月、江潮上下竞胜,两臻妙境。接下来用“有物揩磨金镜净,何人拏攫银河决”分写“双绝”。月光明净如镜,江潮汹涌,犹如银河决堤,这一切皆属天象,非关人力,作者用“有物”、“何人”的虚拟语气,表现他对造化神工的赞叹。由对造物的赞叹,他的思绪进而翱翔于有关的神话传说中: “想子胥、今夜见嫦娥,沉冤雪!”伍子胥和嫦娥是人们熟知的历史人物和神话人物,这里分别把他们当作潮神和月神。今夜两神相见,伍子胥的一腔忠愤终得宣泄,千古沉冤终得昭雪。这一层联想,使作品的内容由自然转入人文,由现实回溯历史,加深了作品的思想内涵。
过片“光直下,蛟龙穴。声直上,蟾蜍窟”,仍回到眼前,正面描绘月和潮。和上片的描写相比,角度已有不同。上片重形状,此处重声、色。前两句写月光下照,洞烛河床,后两句写潮声上闻,震动月宫,手法夸张,气势雄伟,境界壮阔。“对望中天地,洞然如刷”,总上转入抒情,“洞然如刷”的既是眼中所见,又是胸中所思,光影清绝、波涛翻滚的景象使作者胸次开张,思想明净,激情澎湃,毫无挂碍。这种心境用以下二句写足: “激气已能驱粉黛,举杯便可吞吴越!” “粉黛”在此指喻缠绵的儿女之情。发扬蹈厉的激情取代了缠绵悱恻的柔情,吴越两个争雄的国家也等闲视之,成了词人杯中之物!结尾“待明朝、说似与儿曹,心应折”是设想,用儿辈的心惊反衬江潮雄伟和自己的气势豪迈。
从结构上看,“双绝”是作者艺术构思的着眼点。写景上,作者紧扣题目,双管齐下,将中秋月和钱江潮分合有致、层次分明地描绘出来;抒情上,上片和下片都是由物境自然带出心境,层层深入。整首词的艺术处理如龙蛇竞走,双峰并秀,和谐谨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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