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搜山图卷》题画诗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赵执信



深山穷壑妖所都,帝遣丁甲行天诛

飞廉屏翳丰隆俱,鬼狞神怒争前驱

戈矛霜耀森旌旟

彼主者谁提鹿卢,金甲错落须眉粗

前伏帖息为於菟,何不乘之趋亦趋

却跨两鬼如愁胡?

杂遝万众飘风徂(11),蚁视蛇虺鼠熊䝙(12)

剸胸碎首不须臾(13),立使幽险成夷途(14)

窈窕岩洞中纡徐(15),猿猱狐狸相与娱(16)

炫服丽质人无殊,新妆盈盈施粉朱(17)

狙公醉倒笑语扶(18),峨冠堕地犹狂呼(19)

大罚降矣何其愚(20)!死且不悔可叹吁!

巨蟒修鳞千丈躯(21),举头倏忽排云衢(22)

掉尾已断将焉逋(23)?

黑螭拳缩甘就拘(24),潜飞无计空牙须(25)

俯视水澨羞虾鱼(26)

禹鼎象物良非诬(27),烈山焚林劳朕虞(28)

未抵神力工扫除(29)

阊阖巍巍临太虚(30),清问下逮知民瘉(31)

山川永奠人安居(32)

麒麟凤凰岂竟无(33),问君胡然为此图(34)?



【注释】

①穷壑:极深的沟壑。妖所都:娇怪聚集的地方。②帝:天帝。遣:派遣。丁甲:天兵。天诛:上天的诛杀。③飞廉:风神。屏翳(yi):雨神。丰隆:云神,或谓雷神。俱:一起来。④狞:狰狞凶恶貌。⑤霜耀:像霜一样的白刃明光照耀。森:树多貌,此处言旗多如林。旌(jing)旟(yu):古代行军时的旗帜。 ⑥主:指天将。鹿卢:剑名。 ⑦金甲错落:金甲错杂闪光。⑧帖息:服服帖帖地停在那儿。於(wu)菟(tu):《左传·宣公四年》:“楚人谓乳谷,谓虎於菟。” ⑨趋:前进。⑩愁胡:面目发愁的猢狲(即猴子)。(11)杂遝(ta):众多貌。徂(cu):前往。(12)蚁视:看得像蚂蚁一样校虺(hui):毒蛇。䝙(chu):兽名,比狗大,皮纹如狸。(13)剸(tuan):斩截。(14)夷途:坦途。(15)窈(yao)窕(tiao):深远貌。纡徐:弯曲貌。(16)相与:相互。(17)盈盈:女子轻盈貌。(18)狙(ju)公:猿猴。(19)峨冠:高帽子。(20)大罚:指天诛这样的重大惩罚。降:来临。(21)修:长。(22)倏(shu)忽:忽速,突然。云衢(qu):云间的路。(23)焉:哪儿。逋(bu):逃跑。(24)螭(chi):无角的龙。卷缩:即蜷缩。甘就拘:甘心受拘捕。(25)潜飞:暗中飞腾。空牙须:空有牙须,无法施展本领。(26)俯视:低头看。水澨(shi):水边。(27)禹鼎象物:据《左传·宣公三年》载,夏禹时,九州献金属,分铸成九鼎,并将各地山川物怪刻其上,使人见图辨认出鬼怪奸邪的形状。良:确实。诬:虚言。(28)烈:烧。焚:烧。朕:我。虞:管山泽之官。《尚书·舜典》:“俞!咨益,汝作朕虞。”(29)工:善于,擅长。(30)阊(chang)阖(he):天门。太虚:天空。(31)清问:英明的察问。《尚书·吕刑》:“皇帝清问下民。”逮:达。民遝(yu):人民的疾苦。(32)奠(dian):定。(33)麒麟、凤凰:鸟兽之王,此处象征人间的最高统治者。(34)胡然:为什么。



【评说】

选自赵执言《饴山诗集》卷一○。

这首七古长诗,题于《搜山图》卷之上。《搜山图》在明代以前就有,内容画上帝派遣天兵天将扫除深山穷壑中的各种妖怪。这些妖怪在诗人的笔下,象征了当时统治集团中为非作恶、荒淫无耻的地方官员。作者希望现实社会中也来一次“搜山”,将大邪妖怪”扫除,但这是不可能的。因而在诗作末尾,他对象征最高统治者的“麒麟”、“凤凰”进行了冷峻的嘲讽,暗示了它们纵恶为非的罪行。

诗作起首十句,动人心魄,极写天兵天将的威势。为了能将深山穷壑中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涤荡一清,天帝派遣无数丁甲来到人间,他们个个状貌凶恶狰狞,怒目瞋眼,虬髯毕张,争先恐后地朝“妖都”奔赴。再看他们手中的戈矛兵刃,发出凛凛寒光,映照着森杂的旌旗,这一阵势早已令大鬼小鬼闻风丧胆。更有甚者,那些领兵率众的天将,手提鹿卢宝剑,身上的金甲在阳光照耀下错杂闪光,直刺得妖魅难以开眼。他们身前的猛虎服服帖帖,可这些天将偏偏不骑虎前行,却跨在两个小鬼身上,这无不警戒震慑着山间的妖怪。

紧承而下的十八句(“杂遝万众飘风徂”至“俛视水澨羞虾鱼”),生动形象地描绘出降妖除怪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数以万计的天兵,犹如疾风骤雨,迅速前行,居高临下,眼底的蛇虺如同蚂蚁般细小,熊䝙像鼠虫那样无能。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群妖斩腰碎首,幽暗危险的深山穷壑,立刻变成了平夷大道。但是,其间的大妖,诸如猿猱狐狸却狡猾至极,深藏在深邃弯曲的岩洞里,为自己的免祸在相互娱乐。狐狸身着炫服,涂脂抹粉,体态轻盈;猿猱醉倒,高冠落地,还时时发出狂叫。然而,这一切都难以躲避天兵的诛戮,天兵大喝一声:“大罚降矣!”直吓得它们浑身发抖,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更有千丈巨蟒,拨开云路,欲想举头逃跑,但刚掉转的尾巴却被牢牢截断;黑螭潜逃无计,空有牙须,不能保命,只有坐以待毙,羞于低首俯视鱼虾。如此搜山,真乃大快人心,令人拍手叫好。作者便由此联想到现实社会,现实中的鬼魅妖孽何其多也,到底何时才会来一次彻底的涤荡,使得山川永远平定,人民永远安居呢?也许这只是一个遥遥无期的幻想而已,因为人世间的“麒麟”、“凤凰”根本无意惩治群妖,反而纵恶为非,妖孽横行。诗至结尾,作者借画抒臆,那么,画中的形象就远非山妖,而是象征着封建统治集团中为非作恶、荒淫无耻的大小官员,曲折地反映了社会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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