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鼎元《雨霁登黄鹤楼》原文与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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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鼎元《雨霁登黄鹤楼》原文与赏析

李鼎元

黄鹤孤楼压渚宫,满城烟景接长空。

无边楚色潇潇雨,不断江声浩浩风。

鹦鹉洲连春草绿,凤凰山带夕阳红。

白云霭霭仙人去,万古愁销一笛中。

黄鹤楼耸峙于湖北武汉长江边上,相传始建于三国吴黄武二年(223),历代屡毁屡建。《太平寰宇记》载:“昔费禕登仙,每乘黄鹤于此憩驾。”《南齐书·州郡志》则说:“世传仙人王子安乘黄鹤过此。”后来骚人墨客多来此登临纵目,对景抒怀,命笔题词。盛唐崔颢(? ——754)《黄鹤楼》七律一首,尤称绝唱。据《唐诗纪事》等记载,大诗人李白登此楼时本拟题咏,见到崔诗而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之叹,不敢再作而去。然而更历千载之后,李鼎元此诗,远绍前贤,而赋予新意,堪与千古名作并传,为江山增辉。

诗篇开头两句,气势便卓荦不凡。黄鹤楼巍峨特立、迥出千门的雄姿跃然纸上。据清代毕沅《黄鹤楼铭并序》,乾隆元年 (1736) 该楼改建的规模是:“自山以上,直立十有八丈,其形正方,四望如一,高宏壮丽,称其山川”。具见首句虽肆夸张,也属写实。“渚宫”原是春秋时楚成王所建,南朝梁元帝又扩建为宫苑,故址在今江陵城中,这里当是借以泛指楚地的宫殿建筑。一个“孤”字,一个“压”字,有力地表现了黄鹤高楼的宏伟形胜。“烟景”指春天景色。春季草木繁茂,气候温润,何况雨后斜阳,都市的万家春树,辽阔的原野山川,更加如笼烟雾,远与云霭苍穹相连,呈现出一派迷离朦胧之美。“烟景”而“满城”,而“接长空”,作者凭高远眺,雄浑苍茫、气象万千的境界展现在读者眼前。

颔、颈两联,在首联展开的浩瀚烟景图卷中选择几个典型景物加以着意勾勒。颔联明显是对杜甫《登高》诗“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两句的夺胎换骨。然而万树争荣,山川盘郁的楚地春色无边,再加潇潇暮雨洒满江天; 滚滚的江流有声,浩浩的长风披襟。此情此景,又确是作者的真实感受,妙句偶得,才能以故为新,不落窠臼。颈联明显是对崔颢“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萎鹦鹉洲”两句的踵事增华。鹦鹉洲濒汉阳江滨,芳草芊绵,郁郁葱葱; 凤凰山 (即汉阳凤栖山) 亘长江西岸,夕阳残照,红霞映辉。此联与崔诗两句相比照,浓抹与淡装各擅胜场,故能写同处景物而别开生面。

诗的最后两句,由空间广角转到时间长河,由放眼万里转到神游千载。古代仙人于此乘黄鹤飞去的故事传说,为游人增添许多遐想与惆怅。崔颢诗中“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道出了人们普遍的“自然永恒、人生易逝”的感喟,确实可以令诗仙为之搁笔。李白于《登金陵风凰台》中云:“凤凰台上凤凰游,风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评者谓其意欲与崔诗“争胜”,却“未能自出机抒,反袭崔诗格调”(《瀛奎律髓》引许印芳语),大概是受前人格局的束缚,一时思想未得解放吧。本诗则不然。“白云霭霭仙人去”一句,概括了崔诗前四句的意境,继而笔锋一转,拈来李白《将进酒》中“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豪情壮概,试凭悠扬嘹亮的笛声,足以消遣这万古缠绵的愁绪呢。这里感慨深沉,而心胸旷达,饶有余韵,比诸崔诗的一个“愁”字作结或许别有情致吧!

总之,黄鹤楼这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名胜古迹,经过前代多少名家大手笔的描绘题咏,遂使后人再难着笔。本诗作者却知难而进,其所作中,既对崔颢、杜甫、李白等诗有所继承,也有自己的创造与发展,既以浓墨重采点染宏丽景物,又于字里行间蕴蓄新意逸趣,全诗有动态描写,有静态塑造,乍雨乍晴,绘色绘声,古今呼应,虚实相生,情景交融,构成美妙的有机整体。“江山代有才人出”,真未必让崔颢专美于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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