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蠲租白纸催,皂衣旁午下乡来。
长官头脑冬烘甚,乞汝青钱买酒回。
南宋时期,由于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激化,统治阶级一方面穷凶极恶地搜刮民脂民膏,以满足其因末日即将来临而变得更加膨胀的贪欲,另一方面又不时自欺欺人地玩弄免租或减租的鬼把戏,企图给人民造成体恤下情的虚假印象。在《催租行》、《后催租行》等诗中,范成大已经对这种鬼把戏作了深刻的揭露和辛辣的嘲讽。本篇亦着笔于此,虽然篇幅更加短小,却同样具有犀利的锋芒和震撼人心的批判力量。
首句“黄纸蠲租白纸催”单刀直入,一笔即戳穿统治阶级愚民、欺民的鬼把戏。“黄纸”,是皇帝的诏书;“白纸”,则是县官的公文。虽然皇帝已颁布诏书,豁免今年的租税(“蠲”,指免除、减免。),但催租吏却仍然手持县官的公文下乡来逼迫农民缴租。这看似地方官吏冒天下之大不韪,斗胆抗命,其实,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深知最高统治者所作出的只是一种欺骗的姿态,因此便配合默契地演出了这幕双簧戏。对此,不仅范成大曾予揭露,其他南宋诗人也曾痛加指责,如朱继芳《农桑》即云:“淡黄竹纸说蠲逋,白纸仍科不嫁租。”可知这类并不高妙的双簧戏曾一演再演,以致明眼人早已洞若观火,不以为怪,但觉其丑恶与卑劣。
如果说首句所概括的尚属其他诗人也曾多次涉笔的现象的话,那么,二至四句对催租吏所作的典型化描写,则是作者独特的艺术创造了。“皂衣”即指催租吏。旧时官府吏役穿皂衣,故称皂吏。“旁(bàng蚌)午”,犹纷繁、交错,形容催租吏下乡之频。频频下乡,名义上固然是为官府催租,但其更主要的目的却还是借机敲诈勒索,中饱私囊。他们厚颜无耻地对农家说:“长官头脑冬烘甚,乞汝青钱买酒回。”意思是县官糊涂透顶,很少管事,好歹都由我说了算,你们如果孝敬我一些买酒钱,我马上就打道回府。这番话当然有它的弦外之音,那就是得罪了我,你们可没有好结果。真是敲诈、勒索、威胁、要挟,兼而有之。本来,苛酷的租税,已使农家“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而今,除缴纳租税外,还必须应付各级官吏的巧取豪夺,农家又如何能继续维持生存?虽然作品在记录下催租吏的这番潜台词极为丰富的话语后便收住笔墨,但农家在封建统治阶级及其爪牙的逼迫下走投无路、冻馁而死的结局却不难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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